“殿下为何伤心?”
“你哪只狗眼看到我伤心了?”
曾子钦于是不说话了。
陈旻一脚将坐在地上的曾子钦踹开,“我母妃死了,我一点也不伤心!”
陈旻夜里忽然被召,回来后便一直楞坐在床上,原来是陈旻的生母去世。
曾子钦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嘴太笨了,想要陈旻宽心,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去许久,陈旻以为这傻子睡着了,没想被他揪住了衣角,听他没头没脑说了句,“殿下,我不会走的。”
陈旻心想,你当然不能走,我养的狗,死也得死在我身边。
曾子钦作太子的伴读,但因为年纪,只是挂了个名,不会跟太子一起听课,做的最多的是研磨和提书,在书院,往往都是太子在屋内读书,他蹲在门边等他们结束功课。
曾子钦不识字,太傅说的那些他听不懂,也听不进去,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就困得在门口直打瞌睡。
陈旻能从窗子看到曾子钦,笑他憨态,兴起还会扔石子逗他。
曾子钦每日早早就要起床练基本功,这时候又累又乏,蹲在那破地方就睡死了,睡过去怎么捉弄都不见醒。
陈旻时不时抬头朝门口的身影看一眼,然后他看到了宋家那位世子,他看到宋承霖把曾子钦背走了。
陈旻几乎要掰断手里的笔。
曾子钦唯一忤逆殿下,就是和宋承霖交好。
宋承霖总是能拿出稀奇的玩意给他,那些东西曾子钦不会收,宋承霖喊他来玩,他也只是看,从来不碰。
宋承霖笑他胆子小,曾子钦不解,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为此惹殿下生气。
宋承霖能来陪他,已经很好很好了。
曾子钦从小就没怎么接触过人,他的母亲在他出生不久就死了,他在笼子里,能见到的只有驯兽的阿伯,接着他见到了五岁的陈旻,那个时候的殿下和现在不太一样,虽然还是像个小大人,但是会别别扭扭地安慰人,不像现在让人捉摸不透,后来陈旻走了,阿伯也走了,来了位宫女照顾他,有一段时间,曾子钦以为自己要忘记说话了,于是他惶恐地开始主动找宫女搭话,对方并不理会他,曾子钦漫无目的地说,自顾自地笑,宫女吓得,说他疯了。
这样四年过去,有一天黑漆漆的屋子透进了光,他被人带到了那位面前,那位要他去南国。
南国,陈旻在南国。
那个说要来接他,却再也没出现的人。
曾子钦没有拒绝的权利,这天之后,他见过许多人。
但是少有对他好的人,对他好又没有目的的,几乎没有。
他想不到将军府的世子能从他这里求到什么,这人对他,从一开始就很好。
即使他驳了世子的面子,也不见他生气,还在书院护着他。
有人来刺杀太子,曾子钦会武,保护殿下义不容辞,他心思单纯,来教他的都是朝廷正派的大将军,他们对旁门左道的暗器不屑,曾子钦应付刀剑之余,还要时刻谨防冷不丁的暗器。
最危险的时候,是宋承霖龇牙咧嘴地挡在了他身前,挥刀斩断了淬毒的枪头。
“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你可别想抢在我前面。”
曾子钦心里发颤。
他们西域从不轻易立誓,西域人重诺,背信弃义会被西域神降下最严厉的惩罚,受万人唾弃。
曾子钦喜欢宋承霖,这个人和养他的阿伯不同,和被他认主的陈旻不同,和那些趋炎附势讨好他的不同。
他看着世子漂亮的眼睛,再次在心里立誓,如果宋承霖能这样一直在,那他也会一直把小世子放在心上。
可陈旻发现了宋承霖,陈旻的态度让曾子钦犹豫了。
或许宋承霖对此毫无察觉,或许察觉了但是不在乎,他依旧我行我素地来找曾子钦。
宋承霖与曾子钦同岁,两人到二十岁那年,宋承霖突然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是他出去剿匪遇到的,听说那人起初把他认成了女人,要他做压寨夫人,他们在山上朝夕相处了三个月,结果到洞房人家才发现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宋承霖当晚就被扔出了寨子。
宋承霖竟然在外面做了三个月的女人,曾子钦只要想到这个就控制不住的脸红。
小世子虽然从小就习武,但是脸长得白白嫩嫩的,确实好看,说不定穿上裙子也不会叫人觉得违和。
可曾子钦没见过宋承霖女装的样子,小世子不肯给他看,他嫉妒那位传说中的土匪头子,嫉妒得发狂。
这天陈旻读书,曾子钦没有守在屋外,他悄悄去找了负责采买的宫女,让她去买套裙装。
宫女问他要什么样的款式。
他哪知道有什么款式,只想要简单些的便装,想到宋承霖的性格,又补了一句,最好是赤心绛红的。
宫女又问尺寸。
宋承霖和他身形相似,曾子钦便说,照着我的尺寸买吧。
宫女好奇哪家女子能长得这般高,这般魁梧,曾子钦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这样尺寸的成衣不好买,得重头来做。
曾子钦特意找宋承霖比武打赌,谁输了,就要为对方穿上这身裙装。
这裙装曾子钦盼了半个月,等拿到手的那天,他小心翼翼捧着,这料子摸着好软好滑,他五大三粗的,怕稍微使点劲就把把布料扯坏了,他看得仔细。
听到屋外沉稳的脚步声到门前,才匆忙将裙子塞到被褥里。
陈旻把曾子钦的慌乱和遮掩看在眼里,故意支使曾子钦去书房给他拿书,随意地挑开被子,看到了那抹赤红色的衣裳。
他冷眼嗤笑,不知道的,这颜色,还以为是定制的嫁衣。
曾子钦没能和宋承霖比武,这套裙子最后套在了他身上。
陈旻不知道是给宋承霖买的,他有两个猜测,一个是曾子钦看上了宫里的某个女人,这是死罪,一个是曾子钦有他不知道的癖好,比如打扮成女人,不管哪一种,都是不知羞耻。
曾子钦直到昏死都不说是给谁买的,陈旻抓来替他办事的宫女,那宫女说是照着曾子钦的尺寸买的。
陈旻的火气莫名跑了一半,那就是曾子钦给他自己买的了。
平时老老实实的一个人,真看不出来啊。
陈旻嫌弃地看着地上瘫倒的人,把他提溜到床上,等着人醒了,满眼恶趣地说,穿上给爷看看。
这一年陈旻十六岁,曾子钦一袭红装被印在了他脑子里,他头一回想,这个傻子,竟然还有几分能做狐狸精的姿色。
陈旻自此对曾子钦的控制更加变态,他限制曾子钦交友,不许他同女人说话,更不许和男人走得近,他陈旻在哪,曾子钦就得在哪。
至于那个宋承霖那个狗皮膏药,他原本拿他没办法,最近也十分顺他心意,没再出现在面前碍眼。
只差,没让人做个笼子,把曾子钦关在里面,让他哪也去不成。
陈旻看着曾子钦的眼神,越发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