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

    沈聆安睁眼。

    眼前似乎是木质的床顶,四周一片漆黑。

    一阵晕眩,她扶了扶额,眼前又仿佛浮现出火光。

    都结束了。

    她葬身火海。

    那,这是哪里?

    边上似乎有温热的气息,她猛然一惊,跳起来,却发现这是他们旧时的房间。

    眼前,青年眉眼如画,睡得香甜。

    她怔住。

    她怎会忘记这张脸,那张满面柔情的脸,那张盖头揭开后含情脉脉的脸,那张颤抖着,慢慢冰凉下去的脸。

    十年生死两茫茫。

    似乎是她的动作太大,他动了动,微微睁眼。

    “聆安?”

    察觉到她不对劲的神色,谢悦生猛然坐起,“怎么了?”

    相顾无言。

    惟有泪千行。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死后真的能见到他啊。

    见她哭得停不下来,他慌了,连忙过来搂住她。

    “怎么了?做噩梦啦?”

    “你还在等我……”

    谢悦生:???

    “聆安,吓到了?”

    “呜呜呜我对不起你……没有护好月儿呜呜呜……”

    “月儿怎么了?”

    “她不在么?”

    “啊,她在旁院睡呢,怎么了?”

    “鬼也要睡觉么?”

    “???”

    此时的谢悦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聆安,怎么了?你说的可是做的梦?”

    “梦?”沈聆安也终于醒过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眼前人温润的气息却不像是梦。

    一切都似曾相识。

    新近而久远的回忆似潮水涌来。

    今年……她方二十有六。

    莫非黄粱一梦?

    不,那真实感……

    望着眼前人,泪又涌上来。

    “到底怎么了?”

    “清直,我想休息一下再说……可以吗?”清直,是谢悦生的字。

    “当然,好好休息。”谢悦生心疼地抚了抚她的发丝,“最近月儿生病,你可是累坏了……你看你,轻减了不少。大夫说了,月儿已经无妨了,养养便是。你啊,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最重要。”他还好意思关心她的身体……

    谢悦生顿了顿,轻声说:“也怪我,这两天忙于洗尘宴的准备没好好关照你们娘俩,害月儿一个人玩着了凉……”

    望着眼前十年未见的夫君,沈聆安突然有一种怅然和庆幸。此时的她无心听谢悦生的忏悔之言,却也不忍打断他,生怕这是一场大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思绪尚还混乱,但她暂且不理。

    倒是谢悦生察觉到了沈聆安的心不在焉,停了下来:“抱歉……累了吧,不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休息吧。”

    谢悦生说着,就察觉到眼前的人狠狠抱住了自己的腰。

    他瞬间红了脸:“聆安……”

    然后被猛地按倒在床上。

    沈聆安的发丝垂在他的脸上,脖间,让他感到丝丝凉意,又有些痒。

    她压住他,却再不做其他,只是默默看着他的眸子。

    那双眼睛,泪水簌簌,仿佛要将他淹没下去。

    泪水滴到他脸上,他感到胸闷,莫名其妙的悲伤。

    还好只是梦。

    他这样想。

    就当他感觉他要溺死在这眼眸中时,有些……忍耐不住时,她移开了。

    然后轻轻搂住他的腰。好像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一样。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嗯,睡吧。”

    他红了耳朵。

    “……好。”

    他只是默默被她搂着。

    这……怎么睡得着……

    聆安好像有心事。

    只要她喜欢,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对不起。”

    “我还是丢下了你。”

    谢悦生有些悲伤与愕然。

    他一直都愿意无条件地相信聆安。

    尽管聆安说的……可以说是闻所未闻,可他竟觉似曾相识。

    仿佛,真的发生过。

    莫名的悲恸席卷而来。

    他的身体的确一直不好。

    他尽量调养着,多苦的药,他也一直咬着牙咽下去。

    他舍不得她,舍不得月儿。

    他要护好她们。

    至于其余……

    他该好好感谢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

    如今的乾国送来的质子,六皇子邹钰。尽管他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只要妻女安好便好。

    女儿……

    大夫说过,聆安生宣月伤了身子,恐怕再也不会有孕了。他是不在乎的,在他并不平坦的人生中,能有聆安已是毕生之幸。他听说女子生产不安全,其实不介意不要孩子——一个王位罢了,他早已没什么可失去的,只要聆安平安。这是聆安的身体,孩子有无,都应由她决定。聆安喜欢孩子,他便也依她心意,发誓好好护好这个孩子。没想到——他还是没能护好她。

    他担心聆安的身体。

    而宣月,他此生唯一的孩子。他也会像爱聆安一般好好爱她。

    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若去了,孤儿寡母的下场会有多凄凉。因此他一直尽力调养身体,想多陪她们一些时日。如若实在不行,便过继一个信得过的养子照顾她们母女两。

    聆安啊。

    至于自己的皇弟,说不恨是假的。

    只是,他也明白,正是这份狠心,让他适合做一个帝王。

    他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皇弟。

    聆安说的……

    罢了。

    他要护好她们便够了。

    “是洗尘宴……你……你就是在昌江上被推下了水……”尽管已经过去多年,提起丈夫的死,沈聆安的声音还是略微颤抖。”

    谢悦生因为幼时的病瘸了腿。他的腿脚也不是不能行走,但是走不快。终有些躲避他人议论的意思,绝大多数的宴会他都不去参加。他不喜热闹,本来他也不是多重要的人物。实在盛情难却的,也多是沈聆安这个喜欢热闹的王妃代往。但是洗尘宴,是为庆祝大将军班师回朝在昌江画舫举办,也就是,沈聆安的父亲,谢悦生的岳父。因此,蛰居简出的宣安王去了。

    没有想到,一个残疾无法继承王位的王爷,也会遇刺被推下水。刺客没有得手,可他自幼体弱,怎经得住这一波三折。归来大病一场,当年秋,他便撒手人寰了。

    “不去了罢。父亲那,我去说。”

    “是……冲我的刺客?”谢悦生低眉,有些困惑。他是皇室人,可因为残疾,长这么大,遇到刺客都是被身边人牵连,还从未做过目标。有时候,他还挺庆幸。不像……他早逝的皇兄。

    “我不知。只听说是的。可是无论如何,你不要去……”沈聆安握住丈夫的手。“归来”后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粘他,“还有三日,我明日去告诉爹爹阿弟,叫他们注意些。”其实重生归来,她多想立刻见见她那故去多年的父母弟弟,可为了尽量自然,不叫人察觉异样,她还是忍住了。

    她和丈夫曾背上私通丈人欲为废太子谋兵权的罪名。

    ……

    谢悦生对妻子的痴缠只感到心疼,低头想抱抱她。却只见沈聆安猛扯了一下他的衣襟,抬头吻上来。

    谢悦生:?!!!他的脸骤然红得要滴血。

    “去……去房……房里……”妻子是个性格张扬(社牛),完全不顾忌大庭广众之下他人的目光,总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近。

    “亲一下而已啦,清直,再来?”沈聆安心里一阵怀念的酸涩,此时又回上暖来。

    他抬手想推开她,又终没有舍得。他的确不好意思在外面和妻子亲密,可又怕她伤心。

    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早是为人父母的人了,在妻子面前却依然青涩得像个少年。

    一旁的侍女:……习惯了,王妃喜欢霸王硬上弓。

    “娘!”谢疏白病基本是大好了,一早上就扑过来和爹娘一起用早膳。小姑娘的声音粉粉嫩嫩的,沈聆安听得心都要化了。

    “病刚好,吃慢点……”沈聆安说着,有些哽咽。

    “娘怎么一只盯着我看啊……宣月变丑了吗?”小姑娘从饭桌是抬头,却猛然看见母亲眼睛红了。

    “娘……我……我真的完全好啦!我……”

    “乖,让娘好好看看你。”

    她的女儿啊……他们的女儿。小姑娘如今才八岁,白白净净的,老皇帝没有活到成年的女儿,对孙女也就疼些,去年封了谢疏白焘(dào)月郡主,不久前还在年宴上允她每旬去学宫旁听。

    天.朝对女子算是友好,名门淑女多有读经史陶冶情操的,但限与大家私教,学宫仍是男子专属,故这已是莫大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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