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逍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坐上轮椅,他陪笑说:“在下失礼。谢诸君关心,在下已无事,可以散去……”沈聆安抬头,见他四处环顾。
其实人群已经开始散开了。也许是窃窃私语的声音让姚逍产生了还有很多人的错觉。其实大多数人只是看个热闹,热闹结束了,旁的并不关心。
姚逍……
……罢了。
……她不该管。
沈聆安低眉,紧了紧握着谢疏白的手,也往后退去。她只盼着这场闹剧快些结束。
“阿娘。你怎么了?”谢疏白被拉得有些不舒服。母亲这几天一直很奇怪,“娘,小喜她们在那里……”她用另一只手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指了指画舫另一头。
“还有……舅舅!”谢疏白开心得想要呼喊,但又想起是公众场合,声音沉稳了些。沈聆安猛回过神,看见沈记宁慌忙地快步走过来。她最近总是走神,有种大梦未醒的惊惶感。她太害怕了。害怕一切来不及。
清直他……还好么。
“阿姊!宣月!你们还好吧?”沈记宁今天难得穿了一身藏蓝色的官服。大概是为了接客议事。刚刚他一直和父亲在主船陪客,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酒味。这会大概是抽空出来的。尹玉带着徐熹跟在他后面。“我来寻你们,遇到公主殿下同郡主殿下,便同来了。”
“嫂嫂和月儿还好么。我和喜儿刚刚到里面避风了。”尹玉腼腆地笑笑。徐熹已经跑上前来,同谢疏白说什么悄悄话。
“我们无事的。刚刚是……”
“……回头说吧。”沈记宁往尹玉公主的方向微微侧头,“当下是无事了。等会……姐夫身体不适一个人留在府上,阿姊可以早些带孩子回去作陪。”
沈聆安明白此处不宜谈事,也没有多问。谢疏白和徐熹在边上不知道玩什么,是不是笑起来。尹玉低头站在后面,不知道想什么。沈记宁回头看看,换了个正式的语气,点头说:“那下官先告辞了。”
沈聆安点点头,尹玉微微走上前颔首。沈记宁往灯火通明的深处走去。
……
……
“沈录大人……很关心嫂嫂。”尹玉走到沈聆安身边,朝她微微笑。录是沈记宁的名。不知怎么,沈聆安感觉有些苦涩。“沈大人如今也及冠了,也……”沈聆安以为她要说起婚事的话题,但她却戛然而止,最终没有说什么。
沈聆安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随口说:“我如今只有一个兄弟,自然更亲近些。”
“……是了。小喜也只和她哥哥最亲……一碗水大概端不平的。”尹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沈聆安感觉她有些答非所问。她想到,谢伊和和她的兄弟们都不亲近。
……
“嫂嫂,你也知道的吧,徐世子对我不好。”
“!”沈聆安没想到她那么直白。作为公主,说这些当然没问题。只是这毕竟也是自己私密的家事……她和尹玉不熟识。只是,谢伊和神色淡淡,仿佛这些与她无关。
……
沈聆安不知道怎么回答,幸好谢伊和接着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吧小鲤也接来公主府。公主府安静些,方便他读书。”
小鲤是徐熹的哥哥,尹玉的长子,忠国公世孙徐锦。作为继承人,没有同其他公主的孩子一样养在公主府,而是养在忠国公府上。沈聆安不明白谢伊和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
……
后来随意寒暄几句,居然也不知不觉时辰晚了。已经有夫人小姐先行离席,剩下时间留给姥爷相公门喝酒。也不知道他们要到什么时候呢。沈聆安不准备继续留,吩咐侍者去喊谢诣,带谢疏白就要离开。“公主,我先告辞了。您也早些带郡主殿下回去休息吧。”她想了想,没有提忠国公世子。“是了。”尹玉认同,也准备离席。谢疏白和徐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对方的手。奇怪的是,没再看见邹钰。
“皇婶。”谢诣出现在船那头,慢慢走过来。没看见容修和又娘。
“你一个人来的?”沈聆安有些疑惑。
“舅舅还要喝酒。我刚刚同……王小娘一起。她不方便再过来。”
“……”不安的情绪又来了。沈临安胡乱朝他点点头,匆忙要离开。
坐上马车,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怎么了?
……
……
他们回到府上已经是亥时了。府上灯还亮着。谢悦生还在等他们。匆匆忙忙安排孩子们洗漱、睡下,沈聆安才和谢悦生回到房里。她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人,终于算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她张开手想抱抱他。她喜欢拥抱。谢悦生也会意,低头凑上来,把头靠在她的颈间。
“聆安,宴会上……可还好?”
“我们没事……就是……月国世子落水了。没清楚是怎么回事。回头谈吧。”她有些累了。
“好。先休息吧。来日方长。”谢悦生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搂着她,直到沈聆安松开,起身去洗漱。他们两个做了多年夫妻,也许是真的心灵相通的,即使待在一起不说话,也感觉安宁。谢悦生愣了一会儿,也去洗澡。
他洗好的时候沈聆安已经靠坐在床边,正笑语盈盈地注视着他。窗没关严,有清风从间隙里吹过来,谢悦生拆了簪子,那长风顿时吹得他青丝飞舞。他走上前关窗,月色清朗,回头看看妻子,她吹熄了床头的灯。室内顿时一片灰暗。唯有月光透过窗户纸倒映在伊人眼中。
“等我做什么?你累了,先睡吧。”谢悦生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只是借着月色注视着妻子的眼眸。
“我还好。”沈聆安其实也没有多累,毕竟她没怎么走动和社交。她只是有些乱,这会儿看着自己的丈夫,心也就静下来。“清直,你身体……”她别过头:“这旬我们都还……没有行过房。”
谢悦生此时感觉自己的耳根微微发热。他们少年夫妻,这种事自然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是每次被聆安一提,他还是羞涩得很。他庆幸起这片夜色。
他轻轻上榻,沈聆安为他解开衣袍。他怕冷,还有点……保守,平时穿得多些,也包括就寝。但多年夫妻,沈聆安对他的每一件衣袍都熟悉。
………是良夜。
……
夜深了。沈聆安睡不着。她侧身看着丈夫。她知道谢悦生睡眠浅,没敢多动什么。而眼前人也没有入梦。感受到妻子的注视,谢悦生睁开眼。
“睡不着么?”
“你也没睡啊。”沈聆安清浅笑笑,“你知道吧……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鱼水之欢了。”
“…!”谢悦生不知道说什么。二十七岁的人了,一提起这个,就感觉脸要烧起来。从前沈聆安就喜欢这么逗他,他总会羞得反嗔几句。只是今日……他感觉得到她没在逗他。
“对你来说很寻常……可是对我来说……”
谢悦生没有打断她,耐心地等待着,可沈聆安始终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抚了抚妻子的眉:“不是寻常。和你在一起每一次,我都……感觉像我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
沈聆安没有回应,他继续说:“是十七年的正月,你穿了一身天青色的罗裙披着绣金的袍子……就站在宫门口……很漂亮……我……很想和你说说话……”
“你之前说我穿的红色。”
谢悦生:“……”
“具体什么颜色我完全没有印象啦………”沈聆安笑笑,“……清直,我爱你。”
“我也爱你。”谢悦生想说的一切话在这一刻静止下来。他吻了吻妻子的额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