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字落笔,圈上句号,晚灵合上日记本,还压了压封面。
她向来来得早,这个点教室里并没有什么人,她啃着和卓清越一起在校门口买的包子,小心地把日记本放回到书包里,拿出手机,陈先河的信息她昨天看了没回。
现在想到了就给他回了一个。
依旧是很平静的一天,和之前的所有日子一样平静,可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凉风轻拂,前面课桌上的书一摞摞叠着,好像这样能稍稍抵挡点时间的洪流。
晚灵难得细嚼慢咽地吃完早餐,陆续有同学来到教室,像是一个个萝卜回到坑位,坐下便低头写试卷写习题,教室里的沙沙声连成一片,比呼吸声还要急促。
晚灵只是看着他们奋笔疾书,原本往前冲的那一股劲消失殆尽,而绷着的一根弦也早就松懈下来。
“生日快乐!晚灵小宝!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樊依依风风火火地闯进教室,蹦蹦跳跳地往座位跑,书包带子打过一张张课桌椅,她浑然不觉地打破紧凑的气氛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
晚灵那根弦又绷紧了,耳根烧红,椅子还没来得及移开,樊依依已经窜到座位上,将手中的粉色蝴蝶结袋子塞到晚灵怀里:“礼物!”
“打开看看!”樊依依坐到位置上,书包压在腿上,周围几桌的女生凑来。
经过上次“诬陷”事件后,晚灵的路人缘好了不少,至少不再是“寂寂无名”。
“晚灵今天你生日啊?”
“520诶!”
“是吧,我也说,太浪漫了!”樊依依附和,“我可是根据这个日期特意选的这个礼物!”
虽然晚灵并不知道浪漫的点在哪,520生日只能证明俩人在七月份到八月份做了而已,但她却开始好奇袋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了。
在樊依依的催促下,晚灵拉开蝴蝶结,袋口打开,里面是一个紫色的小盒子,丝绒材质,拿出来,打开,紫粉色的水晶手串闪着细碎的光,一串手链中间还参着几个小挂件。
其中银色的蝴蝶翅膀上缀着四块水滴型的粉色晶石。
“这个可是求桃花,求正缘又保平安的,独一无二!”
“真的假的?”
“有那么神吗?”
“怎么没有?”樊依依不服气地伸出胳膊,她手腕上也有一个黄色的水晶手串,“亲测有用好吗?”
晚灵拿出手串,珠子圆润冰凉,她问:“你这个是保什么的?”
“财。”樊依依说,“我八月初八生日,八八加成,当然要求财!”
另个女生立马追着问:“那你发财啦?”
樊依依:“……”
“好啦,手串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晚灵笑着把手串撸上手腕,还晃了两下,银饰打在水晶上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哼,”樊依依依旧嘴硬,“反正肯定有用的,你就等着吧。”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晚灵看她:“等什么?”
樊依依眼睛一眯,一脸暧昧:“你等着就是了。”
“你要找人打我?”
“什么东西啊!”樊依依给她一拳,“我刚刚听到李时在和池筝打电话,有提到你,你们不会偷偷和好了吧?”
说完又变成那副八卦暧昧的样子。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课桌上投下一道明亮的线,将它一分为二,像是把现实和回忆分割开。
她不自觉摸摸耳朵,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很多事情都还在昨天,她扯扯嘴角:“别瞎猜了,早就过去了。”
樊依依却捕捉到她那一刹那的失神,眼睛一亮:“真的吗?我不信,你们两个是不是还有戏……啊……”
她的话卡顿住,视线凝在晚灵的身后。
一道阴影斜斜投下,晚灵后颈一凉,下意识转身。
卓清越懒洋洋地倚在走廊窗边,指间晃着她的习题本,姓名条“陈晚灵”三个字被他指尖捏得微微发皱。他嘴角噙着笑,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却半点笑意都没有。
樊依依猛地打了个寒颤,像是被什么湿冷的蛇信子舔过后颈,本能地往晚灵身后缩了缩。
“陈同学,你的本子落我这儿了。”卓清越把本子递过来,指节故意蹭过她掌心。
晚灵硬着头皮接过:“……谢谢。”
“不客气,”卓清越笑道,腰更弯了点,“不过你的本子怎么会在我那里呢?”
要死啊……
晚灵的脸都要僵了,不是昨天放错了就是今天拿错了,什么原因还要她说吗?
“……应该是老师改作业的时候放混了吧……我也不清楚呢。”
卓清越轻笑一声,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窗框:“不过听你们刚刚在讲戏,什么戏?”
“啊哈哈,”樊依依瞥一眼晚灵,尴尬一笑,“是在和她讨论最近很火的马戏啦……马戏啦……”
卓清越抬眼看了樊依依一眼,又垂下眼睑看着晚灵:“这样啊,原来你也喜欢看小丑?”
樊依依:“?”
这句话听着怪怪的,喜欢小丑就喜欢小丑,喜欢看小丑,怎么感觉这个动词有点多余了。
樊依依想她一定是语文试卷做多了,变得有些敏感。
她的眼睛在两人身上飘荡,一个八卦标题瞬间浮现——《论学神是如何从“你们”变成“你”的》。
晚灵不辩解,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嗯,小丑很可爱啊,我很喜欢,你不喜欢吗?”
她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卓清越。
卓清越睫毛轻颤,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开,舌尖轻轻顶了顶上颚,难以言喻的味道在口腔内散开。
“小丑吗?”他低笑一声,尾音拖得绵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目光从晚灵的眼睛滑到她微微泛红的耳尖。
他的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下颌却悄然放松。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嗯,我也挺喜欢的。”
他嘴角那抹笑渐渐加深,露出一个只有晚灵才能看懂的表情。
每次在做某项运动时,她一落下风,他就会露出的表情。
樊依依看着两人之间莫名流动的气氛,她也跟着乐,视线落在晚灵手腕上的紫色水晶串上。
她挑眉——你看,这个手链是真的有用的!
“什么时候瞒着我和卓清越那么熟了?”樊依依站在晚灵身后悄悄说话。
早会是无聊枯燥的,秃顶的校长在主席台上讲的话樊依依是一点也不想听。
晚灵还在想早上的早餐,一起和卓清越从公交车上下来后本来想吃的饭团今天没有出摊,于是两人只能在校门口的早餐店里买了包子。
卓清越吃的是菜包,她吃的是他挑的豆沙包。
挑的太甜了,她想,说出的话却是:“哪有,不熟。”
“哪有不熟?那有多熟?”
断句错误。
晚灵:“……”
“你俩……不会那个了吧?”
晚灵被樊依依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做贼心虚,凑巧校长讲到情绪的高潮,麦也跟着炸了一下。
“什么那个,哪个那个?”
“就是那个啊……”樊依依压低声音,“就是你们是不是已经……”
“让我们恭喜简语同学在物理竞赛初赛中以断层第一的成绩进入复赛!”
爆麦的声音吓得所有人一激灵,掩盖住樊依依后半句话的关键词。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樊依依追问:“是吗是吗?”
是什么?
晚灵下意识往后排看去,卓清越正在听旁边的同学讲话,笑面盈盈。
他到底是怎么答的题,才会让简语实现断层第一?
思绪杂乱,樊依依没得到答案不依不饶:“对吧?”
不对。
如果卓清越也进入了复赛,不论是第几名,校长不可能只祝贺简语才对,所以他连复赛也没进?
“对。”晚灵心不在焉地点头,又很快摇头,“不是,我们……”
“果然!”樊依依兴奋又拼命压制,“你们果然在暧昧!”
晚灵这才意识到她误会了。
暧昧吗?
他们好像并没有这个过程。
就连唯一暧昧的一点——“拿了第一,你做我女朋友吗?”
也被他轻易舍弃了。
远处,卓清越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抬眼,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冲她眨了下眼睛,那眼神里既没有失落,也没有不甘,只有一片云淡风轻的温柔。
也是。
晚灵冷漠地收回视线。
在这种关系里,把对方的话当真的,才是真正的小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