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溪还没回来?”接个水能接这么半天?何桉看向一旁有些不安的唐泽。
“他刚被主任叫走了,还有陈金”唐泽拉过何桉,凑近低声道“我现在有点后怕,你知道吗?”。
……郝主任刚从别的学校视察回来没几天,听说又新招了些老师,不知道有什么影响,但总归是高三了,学校主任严查纪律也是很正常的。
“你怕什么?”何桉道。
“不知道,但我感觉要出事”
“你们干嘛了?”
唐泽似有担心“……昨天喝完的啤酒瓶好像没扔”
不会吧……但是如果主任真要查的话元溪怎么办?何桉脑子嗡的一震,顿时也生出几分担心,不禁的紧张起来。
“何桉,你作业还没交”乔灵把手搭一摞练习册上,站在讲台上又朝着班里大吼一声“再不交的自己去办公室交,我不管了。”
“等等班长,我交”元溪站在门口,拦住了正要走的乔灵。
回来了?这么快?
“主任说什么了?”唐泽急切的问道。
“他让我回来把校服裤子穿上”。何桉看向元溪穿的那条裤子,不仔细看还真难看出来,和校服的裤子有色差,材质,版型也都不一样——这是一条他自己的裤子。
“你作业呢?”他把手伸向何桉,然后拿着两本练习册追了出去。
“应该没事了,元溪都回来了”何桉安慰着唐泽,稍微松了口气。
“行吧……你那车子修好了吗?”
“车胎扎了,车链也断了,只能叫人拉走了”何桉无奈摇了摇头。
“你那车自己跑前线,让人拿炮给轰了?”
“……”何桉没好气的撇了眼唐泽,这人的嘴总是那么“会说”。
两人说话间,元溪匆匆赶了回来。
“主任去查宿舍了,陈金现在去找班主任了!”
“完蛋了……”唐泽绝望抬头,望向天花板,顿时又回过头来问道“你回来碰到陈金了?他怎么说的?”。
“是主任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了”
何桉探身闻了闻唐泽,“你身上怎么没有酒味儿?”。
唐泽摊开手,无奈道“我是想喝来着,但是忍住了,昨天宿舍就我们三个人,另一个还是高二的,现在那些罐子都在陈金柜子里藏着……”。
几人面面相觑,没什么办法了,只能坐等结果看情况再说。
整整一节课,唐泽都心不在焉的,要说是怕爸妈,其实也不是,但混到现在了,谁不想因为喜欢的人好好装装样子,最起码不能随便就让学校主任抓住吧,况且他就吃了两口串,有点丢人……
讲课的马文英放下了课本,分秒不差。跑操的集合乐瞬间响起,两分钟后,操场上已是如兵般训练有序,排练整洁的“跑操团块”。
移至宿舍楼附近,元溪清楚的看见,站在主任身旁的老师,手里拿着几个酒罐子,几人正怒气冲冲的向教学楼走去。
跑操结束后,元溪顿感心慌,同时,也没能看到唐泽。
“唐泽呢?”元溪问向一旁累的有些脱力的何桉。
“刚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叫走了”何桉顺手擦了把汗。
这次真要玩儿毁了。元溪闻言立刻抓起了何桉的手腕,两人冲人山人海中,一路穿梭向楼上的办公室。
果不其然——陈金,唐泽,都被停课了。
在主任肆意飞扬的唾沫中,他们两个被腌成了十恶不赦,无可救药的街头混子。
尽管唐泽这次考试前进了十几名,也没逃过主任不带重复的辱骂。
“元溪,我还能跟你走吗?”何桉恳求的看着对面收拾书包的元溪。
“走吧,奶奶说炖了鸡,叫你过去吃呢”
天要黑了,夕阳留下了今天最后一抹亮色,奶奶在院子里架上了一口小锅,那缕醉人的炊烟就那么自由的躺在风中,挂在满绿的树枝上,游在院子中那口爷爷小时候便有的荷花缸里。
“奶奶,你坐着,我来吧”何桉把奶奶扶饭桌旁坐下,元溪已经冲进了厨房,拿了三副碗筷出来。
“盛出来就好”奶奶笑着朝两人摆摆手,“小桉呐,你妈咋没过来啊?”。
“她最近忙着给店里进货,晚饭都在外面吃了”何桉说着,给奶奶端了碗饭“过几天我叫她过来看看你,好吧”
奶奶应了声,又望向吃的跟猪一样的元溪“……”。
“奶奶,何桉的车子坏了,你知道哪有修车修的快的地方吗?”元溪道。
“修车子去……,你知道王百强吗?家住西城中学那边的那个”
“王百强?王月她爷爷?”
“是嘞,他在他那个老房里给人修车,你顺着小桥再往西一点,有个胡同,就是了”
奶奶夹了块儿肉放在了何桉碗里“小桉呐,晚上要不就在这住吧,明儿让溪溪送你去”。
“谢谢奶奶”。
何桉在奶奶眼里跟朵花一样,怎么看看怎么喜欢。
“不是……他住这?我住哪啊?”元溪扒到嘴边的饭,顿时停在了半空。
“你俩小时候不就住一个屋啊”
“那偏房呢?”元溪指向角落里一个有些破败的房间,那是小时候杨素和带着何桉一起住的地方。
“没收拾,你那个炕够你们俩个的,我收拾它干嘛?”奶奶有点不耐烦了,吃饱后就进了厨房。
元溪瞅了眼一门心思吃饭的何桉,又放下气来,算了,奶奶开心就好……
收拾完桌子,奶奶早早回房睡觉了,何桉从厨房搬了两个小马扎出来,坐到了元溪房前,轻轻摇着一只大蒲扇,就着微弱的门头灯,悠哉游哉的看着院中那一大缸荷花。
“你跟你妈报备了吗?”元溪走出房门,给何桉递了瓶可乐,坐到了一边。
“她今天不回来了,没事”
“那你妹妹呢?”
何桉闷头喝了一大口可乐“她在学校住宿”。
“她那么小,自己住校?行吗?”
“只要别跟着我妈,怎么不行”
元溪突然放下了可乐,狐疑的面向何桉“……我发现你真的变了好多”。
“哪?”
他如有所思的上下打量了下“你是不是长个了?”。
“……是呢……你不生我气了?”何桉试探性问道。
“你干什么了又?”
“……没,没什么”何桉继续扇着那只大蒲扇。
言罢,两人便齐齐注视着院中的那缸荷花,沉默了良久。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那说了一半的话是什么,但没人敢直接亮出来,仿佛刻意的回避就能任时间冲刷掉过往重新开始新生一样。
元溪回到屋里,留何桉一个人呆在外面。
晚风就那么吹着,把心都吹乱了。
何桉依旧注视着那缸荷花,描想着花边,这朵不是以前那样,那朵也不是以前那样。
以前,有爷爷打理着院子,院子里不止一缸荷花,还有各种的盆栽,花花草草把院子挤的仅剩下不到一米的小路,从大门一直通到各个房间。杨素和家里闹翻了,就被奶奶收去了偏房。
何桉很喜欢把小猫小狗往元溪房里带,盯着这个不爱晒太阳的小孩,只要他一打开门,就把他拉出来,拉着他朝外面跑,跑累了就随便一歇,最好是能碰到有人家结婚的,还能跟着蹭顿吃的。
后来爷爷去世了,院里只剩下了一个空缸,奶奶没事时就喜欢独自坐在院里,等着听两个孙子渐进的吵闹声。
再后来,杨素带着何桉走了,那缸荷花让元溪养了起来。
最后,在三年前,何桉在也听不到那缸荷花的消息了,从医院赶去芜华时弄丢了手机,等找到手机时,才看到,元溪已经回家了。
何桉不想埋怨谁,只当是元溪生气了,但回过神来,人不仅走了,联系也断了。
可终于有机会去解释的时候却被元溪堵了嘴。
“我现在不想跟你谈以前的事,更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没去,何桉,别在说了”。
别在说了?
“……”
他每天都在刻意的回避过往,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每天都缠绕在过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