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直过了半响,倚靠在病床边缘的彭野冷笑了一声,他看着叶冕肩膀上的伤患处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回想起那日血光四射的场面。
......
不过是陪同父母寻常到舅舅家拜年,两人自越婵而起结怨,见面别说招呼,那是点头都没有,连看相厌。
整顿饭,自然是气氛诡谲。
惹的两家家长面面相觑,还以为两个孩子闹了什么矛盾了,却也没敢多问。
直到两人在盥洗室的拐角处相遇,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了。
等家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血光四溅,叶冕肩膀被瓷瓶碎片扎了个对穿,彭野被花瓶砸的脑袋开花。
一时间,惊天地,泣鬼神,一家人慌忙的把两位少爷送到了医院。
......
回想到这,彭野扯着嘴角说道:“谁让他先动手的?活该!”
叶冕听闻,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海错图笔记》,倒不是要好好交谈,而是漆黑的眼眸眯了又眯,盯着彭野道:“你再说一句!”
“难道不是吗?”彭野无所畏惧,他回道,说完又撇头看向黎澈,一脸“你看着办吧”,颇有几分小孩告状,要主持公道的意味儿。
黎澈见状,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哀嚎似的蹲到了地上,抓着乱了脑袋上的头发:“你们两个能不能好好说话,不管怎么样,动手都是不对的好吗?”
活像是幼儿园老师,一个两个的都要哄着。
“能不能成熟点?好好说话!”他张口抱怨道。
“成熟?”彭野却还是忍不住口中的气,他嘲讽道:“我倒是想啊!是有些人不想啊,你见过那个成熟的人抢别人女朋友?!”
“首先,”黎澈还没说话,叶冕便冷声插入了这段对白中,他勾了勾嘴角说道:“她是人不是物......”
他直勾勾的盯着彭野说道:“她来去自由,有选择和谁在一起的权利,她放弃你选择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你不够好,而不是我抢她......”
“噢?是吗?”彭野怒极反笑,他怒目圆睁的看着叶冕道:“既然你这么好,她怎么不跟你公开?该不会只是玩玩你吧?”
“呵~”他继续说道:“她放弃我是我做错了,我承认,可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会一夜之间就消失了......你以为你有多好,不过一张脸而已,你怎么知道她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报复我呢?”
话声淬了毒似的,叶冕刹时间脸彻底黑了,漆黑的眼眸浓墨似的,仿佛能滴出水来,阴森狠恶的盯着彭野。
“......”沉默几秒,叶冕才在狠声说道:“出去——”
劲骨长节的手指紧扣着手中的书籍,仿佛要把书页撕碎。
“呵——”彭野冷笑的一声,翻了个白眼,直接摔门走出了叶冕的病房。
“砰——”
留下黎澈在原地手足无措,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叶冕满脸不解道:“不是你......我说你也是的,你都跟越婵勾搭上了还招他惹他干什么?还是你先动手了?不是我说,你这也太不地道了......”
话音刚落,叶冕便恶狠狠的瞪向他,冷冷的说道:“与你无关,出去——”
黎澈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也被下了逐客令,张口无言,觉得眼前这人真是不识好歹,不分是非。
他朝天翻了个白眼道:“随你!”
说完,黎澈也转身就走了。
......
离开病房,黎澈没有离开医院,而是转身走向了走廊的另一个尽头,去了彭野的病房。
他推门而入,发现彭野正躺在病床上生闷气。
黎澈走上前劝慰道:“你没事吧?别气了,身体是自己的......”
“呵!”彭野督了他一眼,冷哼了声,把脸别向窗台。
“唉~”黎澈看着他叹了口气,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道:“你气性也真是大......不是我说,你跟越婵都分手那么久了,她跟叶冕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呗!”
“......”彭野转头怒视,刚要说什么,黎澈见状又连忙摆手道:“别生气别生气!我知道是他坐的不道德......”
只是一边说,一边想笑,他这样的人评价别人不道德,却是可笑,是实在的,要不是两个都是好兄弟,若只是叶冕对别人做了这事,黎澈大抵会一笑而过,指不定心里会嘲笑被抢女朋友的那人没有本事。
但黎澈还是强压着笑意,劝慰彭野道:“但是吧,我觉得这也不完全是他的错吧?说实在的......”
说着他偷瞄了眼彭野的神色,还算稳定,只是有些不服,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我觉得那女人也就是个乌龙巧合......当时我就在你身边,老弟不是我说......你其实也可以拒绝的不是?”
说完,他又偷瞄了瞄彭野的脸色,发现对方已经完全沉寂下来,深深陷入了回忆之中,眼中带着些许挣扎的神色。
心里叹了口气,黎澈伸手拍了拍彭野的肩膀道:“你也不用自责,其实我也没觉得你有错......你跟越婵,就是不太合适.....”
他不在乎越婵,却心疼兄弟,将彭野的颓废看在眼里心里并不好受,又想起刚刚病房里叶冕的模样,估计也没跟越婵好到哪去,不然也不至于因为彭野的几句话破防,那可不是他印象中叶冕的样子。
心里不由得对越婵的评价又低了两分,这个冷心冷情的女人,就爱玩弄男人的感情。
......
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彭野被黎澈的无心开导带进了沟,回想起过往,比起表面上的向叶冕追责,内里深深得知那不过是自己逃避的借口,他与越婵感情的破裂,终究是他先走错了路。
女人的事赖不上叶冕,他只是暗示,不是那种下药的下三滥招数,只是在心烦意乱的彭野面前给他摆了两条去处,任何人都知道那条路是对的,那条路是歧途,可偏偏就是人都思想偏差,偏偏就钻进了牛角尖里,要往错处去。
就是要清醒的犯错。
心存侥幸,以为走了错路还能绕回去回到正轨上,可当真的想回头时,却发现走过的路已经坍塌了,连那条正确的路都没了,湮灭在了那一念之差中。
越想越不服气,人总是不愿意接受现实。
彭野在思绪中握紧了双拳,满眼赤红,耳边还有黎澈的劝慰声:“唉,你们缘分就这么多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我不同意,”彭野冷声打断道,他抬头看向黎澈,猩红的血丝布满了眼眶,他的声音铿锵有至:“我跟她绝不会那么轻易缘分就尽了......”
“什么?”黎澈疑问道,脸上带着些许惶恐,不知道这位少爷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走!我要去找她!”却听彭野说道,他的眸光明亮,似是又升起了什么希望。
“啊?”黎澈震惊。
话音刚落,彭野便从病床上一把掀开被子起身要往门外走去。
黎澈坐在椅子上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便只看到一个人影旋风陀螺似的冲出了病房,他焦急的起身喊道:“诶?不是,这外边下雪呢!你等等我......”
一边叫着,他一边飞奔着跟了上去。
......
走廊另一边的病房里,叶冕沉坐在病床上,倚靠在床头,手里依旧拿着那本《海错图笔记》,却片页不动,静静的平铺在他的膝盖上。
一阵微风吹过,吹开了薄薄的单页,露出了其中的秀丽的字迹——甲辰年十二月赠叶冕,那是两人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两人一起逛书店买的书,她犹记得他喜欢海洋鱼类,亲手挑中了这本,写了赠言。
如今书籍犹在他的手里,可她却不在他的身边。
叶冕修长的手指紧扣着“海错图”的书脊,偏头望向窗外,雨雪簌簌,夜里的寒风似乎又大了许多。
凌晨四点半,越婵和越溪终于驱车回到了半山上康家的三层小筑。
越溪熟练的倒车熄火平稳的将车子停在车库里。
“咔擦——”一边解开安全带,她一边回头对坐在驾驶座上的越婵说道:“好了,到家了!”
越婵没有反应,有些呆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刚刚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越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奇怪的问道。
“啊?”越婵才反应过来应了声:“没什么......”
可眼神却仍然有些呆滞。
“什么没什么?你今晚怎么了?一直闷闷不乐的。”越溪与越婵心灵相通,一眼道出了她的心事,下一秒便说道:“你不会是在想那两人打架的是吧?嗯?”
越婵愣了一下,也没什么隐瞒的,点了点头如话实说:“是有一点,总觉得他们打架跟我有关,都闹进医院了,难免觉得是我的错......”
她说着低下了头。
越溪却翻了个白眼,毫不在意道:“这怎么就是你的错了,那是他俩有毛病,你别想了,要真是实在过意不去,明天点两盆菊花给他俩送去!”
满嘴跑火车,什么话都敢说!
越婵被她一下逗笑了,睫毛弯了弯道:“呸呸呸,大过年的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下了车。
耳边还传来越溪的回话:“对对对,呸呸呸,他俩要是过年噶了,回头咱还得费时间参加他们葬——”
可话说到一半,声音又戛然而止了。
从另一边下车的越婵奇怪道:“怎么了?”
她说着绕车走到另一边,看着越溪愣怔在原地,朝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两道漆黑的身影,站在漆黑的雪地里,身后事康家三层小筑的红光,大过年的图喜庆,这会儿缺陷的有些惊悚了。
越婵和越溪不自觉的牵上手,朝他们仔细看去。
虽是两个人,但注意力全在其中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蓝白的病号服,银灰色的羽绒服,将那道消瘦的身影包裹在其中,头上是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越婵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是感觉到那炽热的眼睛正痴痴的看着她。
姐妹俩手牵手向前走了两步,越婵才迟疑的问道:“......彭野?”
......
“呜——”
耳边是寒风在呼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