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需要张寒星迅速赶到德化府,连让她去鸿雁台和兵部交接工作的时间都不给。领了官服和宣慰使的节印,一大早就让她出城了。张寒星刚出了京城才想起来,她只向皇帝要了一队暗卫,没带钱呀!
但没离开京城半天,张寒星在京北见到了老朋友,楼鹤昔和顾辞上午刚回到京城就听说此事。楼鹤昔看到张大人瘦了好多,替她委屈。
“张大人,我有东西要送你。”楼鹤昔打开药箱,递给张寒星好多药,“瓶底都写名字了,用途在这里......”
楼鹤昔让顾辞把她刚整理好的书稿拿出来,边翻书稿边撕,张寒星都吓到了。
“常见的刀伤和钝器伤,如何治疗都写在这里了,如何拔出弓箭,治疗烫伤冻伤,还有一些大面积的传染病症的治疗,还有林东特有的药材,都写在这里了。”
“我不能要,这都是你的心血,太珍贵了。”
但楼鹤昔强塞到张寒星手里,“张大人,我们也不知道你去林东的任务是什么,但一定是为大梁办大事,听说那边有赫柏势力,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书稿我回去再写,药我回去重制就行了。张大人,你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回来看女专医馆开遍大梁!”
风大了,顾辞给楼鹤昔擦眼泪,张寒星点头收下小楼神医的心意,答应她一定平安归来,看一项项新政在大梁遍地生花。
千里马踏过草场河流,张寒星听到身后一匹马在追赶自己,回头,看到宁书臣追上来,齐头整脸的样子就像第一天进天牢,而且多了一把佩刀。
“张大人,重新认识一下,我受昭华长公主之命,会和你一起去林东。杀手,宁书臣。”
和张寒星猜的一样,昭华派人保护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就是二人的性格实在太不合,因为太像了,都是高冷不爱理人,在天牢的一个多月活活成了冤家。
“那我正好有问题问你。”
看张寒星的马转到自己这侧,宁书臣赶紧撤开,“不好意思,我实在不擅与人相处,我只负责保护你,我们最好少说话。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以后我暗中跟着你,你自己找地方住。”
“但我现在穷的...应该只能睡破庙了,我想问你带钱没有?”
宁书臣是江湖杀手,而且刚从牢里出来,怎么可能有钱。
“要钱没有,但这个,给你。”
宁书臣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扔给张寒星,然后策马离开,“今晚旭州见。”
张寒星看着她的背影......还挺飘逸潇洒的,不过是谁保护谁呀?张寒星拔出匕首,发丝都被砍断几根。
“这么锋利?宁书臣,有点东西。驾——”
一夜之间,连载舟得知张寒星不仅出狱了,还出发去林东了,霍衍所在的林东,他急得要命。向上级告假,上级不但不批,还给连载舟布置了新任务:陛下和长公主要求连载舟在半个月内造出各式火器共三千枚。
“多少?三千枚?林东的情况这么危险了?”
上级都心疼连载舟为张寒星挨的那些打。
“小连你的恋爱脑也太严重了,完不成的话,你的情况就危险了。但如果完成了,长公主要求你带着军造署一部分人,带上你的技术,去北境。”
三千枚不是运往北境的,一部分锁在国库,另一部分用来奖赏大梁各边境驻军的将领。连复川向月河投的重火雷,巨大的轰鸣声与恐怖的杀伤力,把南方驻守的几个将军羡慕坏了。儿子不能和他抢,但火器能给他们分一分吧?
但火器的支配权,属于昭华。
几日后,霍衍也接到了京城来信,张寒星要来北境。本来得知这个消息他是激动万分的,但现在有些危险,因为他们的军营近期,常有猛虎与黑熊出没......
虽然第一次军营进了猛虎,造成了些慌乱,但很快就有弓箭手把猛虎射伤,锁进铁笼了。但三天两头有猛虎和黑熊闯进来,还常常在晚饭时间,饥饿万分的猛兽,杀伤力还是很强的,而且周边村庄的百姓也很危险。
霍衍命士兵把瞭望塔搬到阿古山方向,派专人日夜轮值,终于发现端倪。夏日的阿古山水草丰美,很难出现捕不到猎物的情况,来军营的猛兽只是饿,没有受伤的,不会因为这个抓不到猎物。
“那就只可能是人为饿着它们,阿古山的北面就是赫柏。”霍衍对赫柏的这些小动作可真是看不上,“月河被打那么惨,你们怂了,只能放老虎过来是吧?就这帮小......还想把林东打下来?我们关多少只老虎了?”
“回将军,十只老虎,六只黑熊。”
一想到还得喂这些猛兽吃肉,霍衍就心烦,“这么多动物都快没地方放了,训虎师练怎么样了?”
士兵摇头,“那些猛兽还是听不懂指令。”
“赫柏连老虎都这么蠢,那继续饿着,明天一早带一半上山,回馈赫柏。另一半继续养着,等抓到间谍,把他们和故乡的小动物关在一起,安抚他们的思乡之情。”
士兵乐颠颠跟在霍衍身后,他们最喜欢审间谍了。
“将军英明啊。”
赶紧在寒星到来之前把老虎弄走,霍衍还有好多事情要准备呢。
“对了,北境全军上下要展开一次大扫除,要求是一尘不染,一丝不苟。”
“啊?”
士兵不乐颠颠了,霍衍可从来没要求过士兵整理内务,这次却嫌弃夏天的军营味道重,可北境的夏天才几天啊。把大扫除的指令传达下去后,士兵们一致八卦,在众多原因被一一排除后,就只有“大嫂要来了”这一个选择。
张寒星来是来不了了,她也没想过,没钱能让人寸步难行到这个地步。她给人算卦赚的钱,连给马喂好草料都喂不起,更别提一顿能吃四碗面的宁书臣了。
但行至林东以后,这个问题就好解决多了,幸好林东信道士的多,张寒星帮人驱鬼赚了一笔,给人打醮做道场,又赚了一笔。养活她和宁书臣,还有两匹马算是够用了。下一站就能到德化府,林东四个州省中最大的城市,她倒要看看俞水安那些钱到底是哪来的。
“啊——啊——啊——”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从鸿雁台大牢传出,林宝璃的三叔林逸实在无法忍受文英大人的刑罚。
文英握着的匕首刀尖,蘸了盐水,在林逸胸前刻字。
“喊什么!要是因为你的原因让我字没刻好,不还是要重刻!”
“耻”字的最后几笔,文英力道极重。“大梁之耻”几个大字,在林逸皮开肉绽的胸前,赫然醒目。
谌渔原本很怕这样的审讯场景,她畏惧血腥,但随着对林逸的审问,他销毁罪证的狡猾,他为赫柏做事的甘之如饴,他骨子里对赫柏的跪拜,都让谌渔无法相信,这种东西竟然算人?
“刻字之刑,早在前朝就取消了,你们大梁,就是这么对待犯人吗?”
文英的匕首狠狠插在林逸肩部的骨缝中。
“你们大梁?你还真打心眼里想当赫柏的狗啊。也是,你确实不配和我们大梁勤劳勇敢,自强不息的大梁子民相提并论。崇洋媚外只能显示出你人格的低下,连祖国都能出卖,你连人都不算!”
本来林逸死也不说范德馨的下落,那就等着判刑就好了。但文英今日重新提审他,因为发现了一个新情况,京城一位富商宣布与女儿断绝关系,原因是女儿一门心思想嫁给赫柏人,想嫁到赫柏长居那里。
可是人人都知道赫柏地小物稀,蔬果非常贵,过年都只能吃咸菜和豆腐。由于严寒,没有华丽的衣裳,只能穿动物毛皮,更别提大梁灿若星河的文化,赫柏连个封面都没学明白。更令文英惊诧的是,这位姑娘也曾饱读诗书,怎么还能热衷于赫柏的文化?一门心思想当赫柏人,到底是谁给她灌输的这些思想呢?
林宝璃办的四海学堂。
为彻查俞水安,京城按兵不动许久,还发了对德化富商捐资的嘉奖令,确保俞水安毫无防备。深夜的德化府衙外,宁书臣问张寒星杀不杀。
“活捉,别让他有求救的机会。”
没多久张寒星看看到宁书臣两手抓住昏过去的俞水安的肩膀,直接把人提溜到马车上,然后伸手把张寒星拉上马车,然后驾车离开。全程干脆利落,不到半炷香的工夫。
“把人带到哪?”
“白天路过的野道观。”
俞水安醒来时,已经被死死捆在衰败破旧的求雨坛上了。八月的晚风好大,好冷,山腰上的道观,在深夜里更是阴惨凄厉。破败的房檐下闪着火光,张寒星和宁书臣在烤红薯果腹,俞水安隐约看出是两位姑娘,向她们求救。
“救命啊——来人啊,放了本官,本官有重赏!”
听到重赏,张寒星是跑着出来的。
“哎呦,这怎么绑着个人呢?”
张寒星换了常服,官服目标太大了,故作惊讶前来关心俞水安,却说了赫柏语。
俞水安听不懂,但知道是赫柏语,似乎并不提防。
“你是...赫柏人?你能听懂吗,我说你是...北边来的?”
张寒星迟疑几秒才点点头,“对!我是跟着...我的男人来这里的。”
张寒星故意装作汉语很蹩脚的样子,但俞水安能感受到宁书臣的杀气,产生犹疑。
“那她是?”
张寒星指了指宁书臣,“她?”然后夸张比划,“她嘴不可以...耳朵,听不到,她是我...男人的妹妹。你是什么人?”
张寒星说不好汉语,急的时候却能流利说赫柏语,俞水安终于信了。既然她男人在附近,这么晚了两位姑娘却在外面,也许她男人就是在这座山后面工作。
俞水安放下心来,“那是自己人啊,我是这里的知府,你男人是采矿的吧?”
张寒星故意凑上前,重复他的话,“采矿?什么意思?”
“就是挖,就是拿着铁锹,叮叮当当......”
张寒星装作听不懂,但摇摇头,用手比划,“我男人是...写下来......”
“哦管账的是吧?”
来给俞水安送钱的赫柏人,想要的是德化府周边矿坑的开采权,矿上都有管账的,达成这个默契,俞水安和张寒星都很满意。宁书臣转过身去,以免自己的冷脸暴露了沉浸演戏的张寒星。
“那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姑娘,你先给我放了,我给你钱。钱,钱不懂吗?”
张寒星点头,“哦哦,钱,你很有钱吗?你们大梁当官真好啊。”
“害,当官能有多少俸禄啊,我这府衙就是个清水衙门,还是你们赫柏有钱。”
张寒星从后腰摸出匕首,刀尖指向俞水安,变回宣慰使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