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赫柏人给你多少钱，开采德化的矿啊？”
“你，你你——”俞水安的颤抖透露了他的惊恐程度。
张寒星拿出令牌，“宣慰使张寒星，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审过你曾经的上级夏胤，有活阎王的美名。”
要不是现在被捆着，俞水安软掉的双腿可能就要跪了。张寒星的存在，不会给他留一点嘴硬的空间，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惨无人道的极刑，那还不如直接......
“我招我全招，但张大人你别对我用刑，我太怕疼了。而且我没有出卖大梁，我卖给他们的矿坑里什么都没有，我们自己都挖了好多年了。”
起因就是林东今夏连日的雨水，虽然运河上几处工事都延期了，但其他工段没有德化严重，再加上盛予凌那边闹了罢工，走了一大批士兵和工匠，这里尤其缺钱。长公主对工款又有每个季度的申报额度，严防贪腐，所以压力就都在俞水安这里。
一个赫柏商人就是此时来与俞水安交换条件的，他想开采德化周边的几块废弃矿坑，一下子付了俞水安两万两黄金。俞水安实在是被钱砸懵了，他怕对方开采没多久就发现上当，特意补签条款，没想到对方十分真诚，说签五年，后面即便采不到矿石，他们也每年付给俞水安一万两黄金。俞水安也觉得自己坑对方太严重，所以又答应了他们一个条件......
“你说什么！”匕首冰凉的触感贴着俞水安的脖子。
“别让我死我怕死！”
俞水安同意的是，让林东关押的战俘，作为募兵去修筑工事，也就是盛予凌那段。
“你知道这段运河连接上下游，落差极大，闸口尤其重要吧？”
“我知道我知道，张大人您能先把刀收了吗？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他还谈上条件了，张寒星收了刀，她倒要看看俞水安怎么狡辩。
“当年的三千多战俘，确实关在德化的下辖县，但那里管理特别差，他们每天都在牢里面一起嚎赫柏那个什么不落之日战歌。”
“所以他们这么多年还是没改邪归正，还是好战尚武，甚至凝聚力一点不比当年差！”张寒星气死了！
“别急啊张大人，我的意思是，他们装大梁士兵装不像的，那动作都明显和我们不一样，更别提口音了。”
可是俞水安放出去三百个战俘，不知道能在盛予凌那里搞出多大动静！
“采矿的有多少人？”
俞水安缩着脖子，“我不知道。”
张寒星直接一刀扎进他被绑着的小臂，鲜血汩汩流出。
“不知道？”
“五个矿坑，他们有多少人我真不知道。之前我们自己采的话，每个矿坑至少七八十人，林东这边的赫柏商人多，他们来采矿的应该不少。”俞水安看到自己的血一直在流，张寒星问什么他答什么。
张寒星也没想到审这么容易，主要也是因为俞水安出身太好，怕疼又不禁吓。最重要的是俞水安觉得自己姐姐是太妃，皇帝都要给面子，他犯点错也不会被判。
以为自己全盘托出要被放了，结果张寒星让宁书臣给他带回道观里，塞住嘴，扔到角落盖上茅草，装作一幅没有人会去翻的样子。
“俞大人放心，我会上报京城，说您不幸遭遇山匪，不知所踪。”
宁书臣的绑人方法，都没给俞水安挣扎的余地。衙门确实会来找他，但找到这山间野道观得猴年马月啊？赫柏人更不可能来找了，合同都拿到手了，事儿都办完了，找不到俞水安，正好不用给他付钱。
但张寒星下山时愁眉不展，皇帝给她的暗卫才十来个人，根本抓不完。她得赶紧写信摇人，还得找昭华要钱。但德化现在的渗透这么严重，她该怎么传信给盛予凌呢？
京城的四海学堂位置隐蔽，而且授课是在深宅里面的读书堂，所以谌渔想调查的话，根本没机会进去。但四海学堂比较好的是灵活学制，并非一年一招生，而是只要把课程学满，随时都可以入学。于是谌渔让陈子规报名四海学堂，好好了解一下这里都教些什么。
范德馨的背叛和逃亡并没导致林宝璃的悔恨，三叔被抓，她才真正怕了，因为三叔才是林家自己人，林家这么庞大的家族，命运就在鸿雁台的一念之间。林宝璃一直很清楚她丈夫在做什么，她也后悔这份叛国钱不该赚的，但架不住范德馨和三叔整日给她的洗脑。她现在甚至不敢公开休夫，这样就间接承认了林记为范德馨做事，她经不起林记被查封，所以整日痛苦挣扎。
昭华拿到陈子规新写的报道，她现在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了，太医上门的频率越来越高，她再常常动气，沈惠山都找不到词来劝慰她了。
四海学堂致力于把“以德服人”这个宗旨落实到每位学子身上，处处懂礼让，守礼教，以和为贵，吃亏是福。乍一听都是流传千古的老话，实际上不就是教学子成为一个性格软，不反抗，好拿捏的打工人吗？甚至这里的先生反抗武力，把武力等同于施暴，等同于犯罪。
“这不就是大型的服从性测试。而且提及赫柏，这里面描述的是什么人间天堂啊，说赫柏的国民性格谦和，人人都有君子之风，是最注重道歉礼仪的国度......”昭华真想摔了书稿，“喜欢道歉也算优点吗？当年屠村的时候，他们连道歉也没有啊！”
沈惠山接过书稿看，赫柏那样一个有小礼无大义的民族，竟被四海学堂捧为雪山恩赐的圣地。
何春藤来报，“公主，林宝璃在府外求见。”
入秋了，夜里凉，今夜还飘了些小雨下来。
昭华咽了口茶，许久才做声，“她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丈夫是赫柏间谍，三叔通敌卖国，我本来就可以直接抄了林家。让她等。”
“是。”
昭华侧卧在贵妃榻上，沈惠山也搬了椅子坐到她身前。
“公主为何不直接抓了她，抄了林家？”
按昭华的性格，证据不确凿她都能先抓人，但林宝璃庇护叛国罪实锤，昭华怎么还留着她？
“因为人，因为林家的关系网，大梁遍布着林家的势力，各类商铺几千间，员工足足两万人。”若昭华直接抓了林宝璃，林记便没了主人，不仅这么多百姓失业造成动荡，这么牢固的一张关系网也浪费了，这比林家的钱财要宝贵多了。
沈惠山也知道昭华在想什么，“所以公主也无需纠结烦心啊，我相信林宝璃也知道这是她唯一的筹码了。如果不想看到林家覆灭，她只能把林家的关系网交给你，成为你的傀儡，这是她唯一戴罪立功的机会。”
那晚，昭华让林宝璃淋雨等了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是让林宝璃思考清楚，她到底犯了多大的罪。
昭华与林宝璃达成合作，而且是以林宝璃万分感激的姿态，林记在林东的所有钱庄都听长公主调令，且员工抓住赫柏间谍，能向京城总部领赏。
也算终于给张寒星解决一个大患，张寒星去林记取了昭华给她的巨款，也给盛予凌寄了信。那几处矿坑的位置她也和宁书臣摸清了，原来赫柏采的不是煤矿铁矿，是猛火油。虽然张寒星不懂猛火油能用来做什么，但一定是为战争准备的。现在她只需要等京城的援兵来就可以了。
此刻京城，连载舟也按时交付了三千枚火药，从军造署带了几个信任的官员，用铁皮车装载了制造火药的所有材料，和前去德化的援兵一起出发。
霍衍可是知道他情敌的名字和事迹，听说皇帝也派他来北境了，不屑一顾。
“我又不是没见过火炮，他搞的那些真的很厉害吗？除了他别人不能操作吗？”
“将军！”士兵匆匆来报，“兵器库有动静。”
霍衍在北境快八年，对建造各类工事十分熟练，所以北境的兵器库也是最大最复杂的。赫柏常派人过来偷兵器，这不就有俩笨的，被困在密室的夹缝里了。
“将军，抓出来吗？”
霍衍摇头，“不抓了吧，这里面没空气，没一两天就得憋死。”
但士兵觉得恶心，“就让他俩死里边啊？那多晦气呀。”
“没事儿，兵器库里有好多当年老兵留下来的刀枪，杀两个赫柏人，也算告慰先辈了。等过两天把他们拉出来，黑熊好几天没喂了吧？”
“明白！”士兵趁此机会也想问一下他们猜测好久的问题，“将军，我们这内务也整理得□□...一丝不苟了，大嫂什么时候来呀？”
“大嫂......”一提到张寒星，霍衍就能想到连载舟，当年在军营里他不就是个小孩吗？寒星堕落了呀......
“会有...很多人一起来，正好，帮我找一块大的空地做试验场，附近我记得有几处民宅空着，租下来收拾一下。你们少聚一起八卦，有时间多磨磨枪。”
京城的援军仅用了张寒星一半的时间就赶到德化府了，但连载舟也来了，是张寒星始料未及的。是她自己选择要面对霍衍的，在牢里那么长时间也劝好自己了，但连载舟也是带着皇命来的，还将与霍衍有正当交涉，这是张寒星无法面对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