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书臣刚醒过来,陌生的环境中,练兵的声音传来,她找不到自己的刀,焦急万分。
推门没多远就走到了练兵场,练兵场对角的项棋看到一个陌生女子在军营乱逛,跑过去拦住宁书臣的去路。宁书臣出手,项棋根本打不过她,若她手中有兵刃,这一掌能直接杀了自己。
“你是赫柏派来的杀手?也不说话,大摇大摆来我们军中,胆子真大!”
“什么东西,我找张寒星,她在什么地方?”
刚赶来的连载舟叫住了二人,“住手!误会了,宁女侠你终于醒了,寒星临走前很担心你呢。”
“临走前?”宁书臣松开项棋的脖颈,“张寒星去哪儿了,我去找她。”
连载舟也天天一大早就来问项副将呢,“他们都去了五六天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咳咳咳......”项棋刚刚真的马上要死了,“他们改计划了,他们查到一笔大额的关税,报备是布匹,但算过之后,那么多的布匹只能用巨大的轮船运送,温水河走不了那么大的船,所以猜测这笔关税是给港口当地官员的贿赂,他们要把这件事处理完,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张寒星在港口是吗?”宁书臣要去找她,“给我一匹马,而且我的刀哪去了?”
项棋摇头,“姑娘你别去了,港口挺远的,这千里冰封的,看样子下午还有大雪。你的刀我没见过,你们俩受伤被抬去急救的时候,我就捡到了连大人的剑。”
张寒星那一天半中吃那么多苦,风雪又颠簸,一不小心就把宁书臣的刀弄丢了。
那可是西南冰川水锻造的寒铁刀,宁书臣的师父临死前交给她的。
“去韩城有几条路?”
项棋指路,“就沿着村子一直向南走,到母猪屯再向东拐一下就到了,姑娘你......”
下一秒宁书臣就抢走了项棋的横刀,大步离开了。
项棋的目光却久久移不开,“连大人,她是谁呀?”
“长公主派来保护张寒星的杀手,哎你的刀?”
“没事儿我再去领一把......”
寒风凛冽。
一见钟情。
鱼满仓,等待赫柏来运送货物的深夜还是挺漫长的。
“霍衍,给我讲讲我们大梁在赫柏的暗线吧。”
大梁的暗线计划已经进行了十几年,早些年和赫柏和平共处的时候,大梁也送去一些学子和商人,其实都是大梁的情报暗桩,分散在他们的冶金业、军备处、宫学、还有霍燕行一手建起的瑶台宫中。但随着这些年赫柏主战势力的冒头,许多都被暗杀或监禁了,霍衍一手培训并送至赫柏的只有三十人。其中代号分别为星汉和天璇的一男一女,则随着霍燕行,从瑶台宫,卧底到了赫柏皇宫。
霍衍也是从星汉与天璇的回信中,才再次收到姑姑的消息。天璇带来的最新消息是,霍燕行亲手杀了她的一位徒弟,因为这位徒弟建造了这艘停泊在大梁港口的巨轮。
故国三千里,不敢忘汉家。
十八年前,北上近一个月的路程,霍燕行不得不放下对霍家的恨,想尽办法让自己在赫柏皇都活下来。这里的皇都城垣矮小,百姓困苦,天子与朝臣别说大梁的礼仪气度,就连服饰饮食都难与大梁相较。
可他们信奉天神,把君权和神权捆在一起,把君王动员士兵上战场,伪装做“神授天命”,所以军队的士气空前地凝结。他们还把林东称作一百年前他们失去的故土,就连宫学的孩童都坚定的这样认为。
霍燕行顿感压迫,这里的一切都是扭曲而无序的。这里少有新鲜的蔬菜,水果更是贵的离谱,霍燕行每餐都食不下咽,要么就是烹羊宰牛,满屋子的腥膻气也让她透不过气。但这些也尚且能忍,可赫柏人逼着她给他们的军队锻造兵器,霍燕行知道自己是他们用一座石墨矿换的,赫柏期待用她的兵器攻打大梁。可霍燕行怎么可能这样背叛祖国,于是用石头砸伤自己的手,宁死也不屈从。
那些人仍觉得霍燕行有大用,不对她施以重刑罚,而是把她关到全黑的屋子里,任何参照都没有,每日三餐照给,但这样不知日夜的全盲感受中,至今没有一人熬过十日。就算熬过去了,也会精神崩溃,失常,癫狂。
可霍燕行足足熬了两个月。
因为新的君主刺杀了疯狂的主战派暴君,主张仁爱和平,释放了霍燕行,当年这位赫柏百年难遇的仁君,正是此时病榻上的皇帝。
霍燕行被释放后,受邀参加赫柏新帝即位后的百官宴,她和几位皇子公主坐在一处。宴席上,新的君主提出多项与大梁交好的国策,宽待战俘,学习大梁的诗书礼乐,还对赫柏的士兵进行了严格的约束。霍燕行本也以为新君主是在演戏,目的还是让她为赫柏造兵器,但宴席散去,新君主却单独找了霍燕行,说很同情她的遭遇,听说她一直想习武,问她寒玉山有位武艺高强的高僧,她是否愿意拜其为师。
离开皇都之前,霍燕行还是没忍住问了赫柏新帝,不让她打造兵器,不怕浪费一处石墨矿吗?但他对霍燕行说,兵器应该用于保护自己,赫柏的兵器足够用了。而如果用于屠戮他人,那无论多少兵器都不够用,因为贪婪是永无止境的,战争造成的伤害也是无法弥补的。不如安居故土,希望她习武发自本心,用来保护更多的人。
此后的十年间,霍燕行一直在寒玉山精进武功,高僧在她没拜师几年后就圆寂了,但把平生所著的秘籍都传给了这唯一的弟子。霍燕行灵根聪慧,在山中独自修炼,武功已超越师父的巅峰时期,她也想召集更多人锄强扶弱,于是建立了她的门派,在山中建起一座瑶台宫。
在霍燕行二十一岁时,在山中救下了被猛虎追赶的皇子慕玄骁。刚满十岁的皇子在树上瑟瑟发抖,他跟随几位叔父去南方军营巡视,路过此地却和他们走散。深夜里无处藏身,又遭饿虎,以为自己会死在猛虎口中时,一白衣女子射出三道利箭,在猛虎受伤后一剑贯穿它的头颅,鲜血甚至溅到了慕玄骁的脸上。但他没有畏惧,悄悄从树上下来,在猛虎尚存一丝力气,向女子伸出利爪,用尽全力拔出剑,又在老虎心口刺进一刀。
慕玄骁也是刚习武不久,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样大的力气,霍燕行拔了剑,把这小孩带离森林。
“你是附近农户家的孩子?”
“不是。”
皇家子嗣天性猜疑,慕玄骁也没法说自己是皇子,但此刻他也没其他依靠了。
“姐姐可以留我住一晚吗?”
霍燕行笑了,“这么黑的天色,你怎么知道我是姐姐,不是大娘呢?”
慕玄骁闻到霍燕行刚刚捡起的背篓飘出草药的气味,这让他想起母亲,虽然只是地位低贱的医女,但儿时的他最喜欢闻着母亲熬的草药入睡。可后来父皇夺权,母亲遇害,他虽然做了皇子,却永远失去了母亲。
霍燕行还是带这孩子回了寒玉山,她问他的家人什么时候来找,她也可以把他送回去,这时慕玄骁才承认自己的身份,说他们的马车在山间遭遇了巨石,马受了惊乱跑,他是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霍燕行听到那几个叔父的名字,一个个都是主战派,猜测这就是故意设计的,他们根本就不想来找这小侄子。
“你怕是要在这山中待上很久了,拜我为师吧,也别告诉别人你的身份,从此你就叫阿骁。”
慕玄骁不解,但霍燕行此时也没法和他解释,难道要直接告诉他,那几个叔叔明知山有猛虎,还是把他扔下不管吗?还是说他那几个叔叔随时可能发动政变,皇帝有危险吗?
“因为你被我选中了,做我门派的第一个弟子,此后跟我一起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你不愿意吗?”
赫柏人很注重恩仇必报,何况慕玄骁也真的喜欢这片山林,更喜欢的是这位勇敢的姐姐。
“弟子阿骁,拜见师父!”
没过一个月,皇都传来三皇子遇害的消息,慕玄骁很难过,跑来问师父,“师父,我已经死了,可是我还没死啊,我得回皇都告诉父皇啊。”
霍燕行知道君主仁爱,会因阿骁的死很难过,但有些阴谋他必须面对。
“你看看山上的巨石,一个月了,掉下来过一块吗?”
阿骁似乎一下子明白了,“所以砸向马车的巨石......可他们是我的叔叔啊。”
“你父亲当年刺杀的,也是他的叔叔啊。”
阿骁从那刻起,更加努力习武,钻研兵法,和师父一起研制新兵器,开荒耕种,和师父一起建立瑶台宫。朝夕相处的十年间,瑶台宫从几个弟子壮大到了三百弟子。他们学习天文历法,兵法谋略,冶铁铸剑,养出了最精锐的武士,最灵巧的工匠,和最睿智的谋士,都继承了霍燕行的仁爱思想。霍燕行知道时间到了,瑶台宫足以作为阿骁的后盾了,于是亲率所有弟子,护送三皇子慕玄骁回到皇都。
皇帝再次见到三儿子,喜出望外,又在十五年后见到霍燕行,看到她一手带出了谦逊但不失锋芒的阿骁,对她的救命与再造之恩感激至极,当即封她做阿骁的少师。阿骁以为师父不愿涉及朝堂,没想到她欣然领命。
因为霍燕行再次回到赫柏京城的目的,就是为帮慕玄骁夺取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