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思虑

    古代的生产力决定了他们的出行技术再富贵也只能那样,想要舒舒服服的出远门不如洗洗睡来得快。

    马车上的早先准备的精致茶水糕点在出发当天的日落之时就被元茵若拒绝食用了——再尝这绵绵沙沙的味道就要颠吐了。

    一队伍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宵禁之前进了宿城,虽然这头一天实在颠簸,但好赖晚上能较舒服地睡在床板上。

    这也是仗着宿城与樊城都是京畿地区,还都挨得近,其他城池可不像这般,后头的陆路还是得做好露宿的准备。

    因着尽快送灵安葬,行程要求他们到得晚起得早。

    宿城的白日虽远不及京师的繁盛,但作为京畿地区同样也是远离战乱和流民,这临近年关的过年味还是星星点点地渗透出来。

    元茵若观望一会临街的各种红色物什,合上窗,突然问道:“这个年节我们怕是要耗在路上了吧。”

    刚睡醒还有些懵懵然的绣书答道:“鑫老爷说是约莫走十多日,若是脚程快些,应该还能赶上春节的后半程。”

    早晨启程时才被叫到这辆马车坐着的丹芷也张了张口,没赶上绣书的回答速度,又默默向角落里缩了缩自己的身型。

    元茵若微微摇头:“前半段路我们还能快些,后面走上水路就是多看天意了。”

    绣书愣了愣:“小姐说的是。”

    元茵若突然抬手按在绣书的手上:“绣书,我们此去安阳,可再没有自家长辈给我们撑腰了,你明白吗?”

    她重音标记了“自家长辈”这几个字。

    绣书有些不明所以:“奴婢……明白的,小姐。”

    元茵若叹了口气,又去拉旁边的早睡醒的茯苓。

    茯苓茫然地放在手上的医书:“小姐?”

    元茵若又把坐在角落的丹芷叫了过来。

    她自己也不再保持“装逼”的悠闲倚靠姿势,而是和她们头对头说话。

    “到了安阳我们尚且不能确定是分府别居还是和元氏大家族在祖宅里住着。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初来乍到,我们是‘客’而非‘主’,会有许多长辈以‘关心’的名义同我们往来,而这些长辈的“身边人”必然也是以主人自居。”

    元茵若扫了眼面前三个人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说道:“碧痕和墨竹是在我母亲身边呆过一阵的,想来当家主母的行事也有学到些许。徐嬷嬷和吴妈妈这般阅历也不用多操心。……只是你们三个是直接跟在我身边伺候的,到了安阳后你们也多要同那边打交道,可千万拿出气势来。”

    她这话说得不可谓不掏心掏肺,三人里除了丹芷都是跟着元茵若长大的,其中分量自然清楚,而丹芷又是自己求着去往安阳的,自身的行为举止也是拎得谨慎。

    元茵若见此也是点到为止,示意绣书想睡就继续睡,又倚回去吃新一天的茶点。

    宿城的地界比樊城要大些,他们一行人在出樊城的时候又停下修整了一番。

    茯苓将小木门推开隔着车帷让马车车厢内适当换气,车窗处小木窗原先因着要避腊月的寒风也关上了,绣书拉起帷裳推开木窗,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元茵若下意识捂紧手上的暖炉。

    绣书立马回头要给元茵若掖围脖罩绒披肩,元茵若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挪到车厢的一侧向窗外看去。

    元康鑫在车队的最前头,下马拿着水囊喝水。元茵若从昨日出发就觉得他身体倍儿好,这么冷的天持缰绳竟也没备一副棉手套。

    只听见几声马蹄跺地的响动,元茵若的视野暗了几分。

    她微微抬头看向来人,浅浅笑道:“闻诚堂哥。”

    元闻诚点头:“茵若妹妹。”

    元茵若静默两秒等对方说话。

    两秒后。

    元茵若:“我看伯父和堂哥……”

    元闻诚:“堂妹看这两日这个……”

    两人言语相撞又都戛然而止。

    又是两秒。

    元茵若:“闻诚堂哥?”

    “嗷,”元闻诚略带尴尬地咳了一声,“堂妹看我们这两日车队的速度可还适应?身子不适的话可以慢些下来。”

    “尚可,”元茵若回道,“还是赶路要紧。这年关将至,还劳烦你们从安阳过来接我和父亲,实在过意不去。走快些或许还能赶上年节的后半程呢。”

    她说着略微回头眼神示意绣书,绣书立马懂事地递来两双护手。

    元茵若接过手套递向窗外给元闻诚:“我看伯父和堂哥从安阳一路北上走得匆忙……这腊月的寒风实在冻人,我昨日令身边的丫头做了两副护手,你们骑马手持缰绳总还用得上。”

    元闻诚有些意外,慢半拍才接过护手:“堂妹有心了。我和父亲很少出越州,这次又出来得匆忙,不想京师的冬天如此风大寒凉,有些准备不够。”

    元茵若心说中原的冬天还只是风大刮得疼,要是你俩这身装备到东北去能怎么受还不好说呢。

    但她面上还是带着笑意的:“是我麻烦你们的,试试看合不合手?做皮革料子的更暖但时间上来不及,索性做这丝绸的再加了棉绒。不过因着尚在孝期不好绣什么花样,看着素了些。”

    “这样正好,”元闻诚戴上护手对她感谢地笑了笑,“这副我拿去给父亲。”

    元茵若应是,目送他拉紧缰绳骑马到车队排头的元康鑫身边。

    她远远见元闻诚对元康鑫说了几句话,把护手递了过去。元康鑫接过护手,转头看向她的马车,两人对视一瞬,这位堂伯对她点了点头,她也颔首微笑,随即放下了帷裳,但依旧没关窗。

    茯苓又将小木门关上,马车又略微颠簸地向前驶去。

    “如此看来,元氏祖宅那边的家教还成,”元茵若这般想到,“至少嫡出这支的家教不错。”

    老太爷还当家做主,而派出来的嫡子长孙处事待人都温和有分寸,接到圣旨要迎元康桥的棺椁也是片刻不耽误就动身,想来都是教得好的。

    思及至此,元茵若又突兀地产生一个想法:屏幕前的读者或观众不可能认为她以后会和元闻诚就半分暧昧的可能吧?

    天地良心,这位可是“堂哥”,可不是各种影视化作品里的“表少爷”“表小姐”……古代向来是说“同姓不通婚”的。

    搁现代他们是属于曾祖是亲兄弟,高祖是同一个人,属于刚好五服的关系,出了三代旁系血亲(当然建议这种也不要结婚)。

    元茵若坐在晃悠悠的马车上,心里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希望作者不要给她安排什么情感戏份,后面这些年还有的是事业线要拼命呢。

    谁都认为是作者添加的主角光环让主角在书中大杀四方走上人生巅峰,但只有主角自己明白,每一分考量之后都是深思熟虑,每一步前进都无法确定对面是喜是悲。

    TA拿自己的命和一切作抵押,去搏未知的前程。而观望TA的读者们却都知道,作者会让TA活着,甚至大放光彩。

    书中万千人物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他们苦苦挣扎一生的存在或许只为了“有幸”令屏幕外的人一笑。

    只有执笔之下的棋子自身才清楚那份呕心沥血和殚精竭虑。

    但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屏幕中的人呢?

    元茵若对此已经不甚在意了——她要是主角,那作者就不会轻易让她死,会让她轻易或艰难,主动或被动地在自以为的“选择”下成长——而在此间世界,谁又能说这不是命运所迫,是她自己的选择呢?

    而倘若她是配角,这就更好说了。按照“穿越者”的身份,她以后铁定得碰到一个同样穿越者的主角,再此之前也不会让她轻易死,碰到以后再努力抱主角大腿,在乱世里商量出一份出路。

    毕竟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元茵若摇头晃脑,随即把这些念头放置身后。

    马车嘟噜嘟噜地碾过尘土石砾,朝着预设的方向稳定行驶。

    木轮掀起的尘埃,不出所料,除了蚂蚁弱虫,无人在意。

    ***

    “——呕。”

    元茵若没想到第一个打败自己的是走水路的船运。

    好吧其实是有想到一丁点的。

    元茵若上辈子就是沿海城市生人,依山傍水十八年才去中原地区读大学。

    她寝室的几个室友全是本地人,长这么大没见过海,也没怎么出过省。

    所以就和南方人对雪的向往一样,内陆人也很向往海。

    每当这个时候,元茵若就会拉长着调子说:“海么——没什么好看的。海滩脏脏的,遍地都有人丢的垃圾玻璃瓶什么的。靠边的海水也都是黯淡的灰褐色,不透彻也不蔚蓝。想看海的话要去那种著名的海边旅游景区,那种对海边会比较保护。”

    “当然,你要是坐船出海小两个小时,也是能看到很震撼的海景,就是那种传说中的海天一色,心旷神怡的具象化。”

    “就是要做好晕船的准备,之前有天我和家人们兴致上来出海打鱼,就是撒网再在船上坐俩小时聊聊天看看景,到点再把网拉上来什么的,那回是我第一次准确意义上的出海,坐的是渔船,船板忒小,还潮湿得都是蛆和湿渔网,熏的我啊,吐得稀里哗啦晕头转向的,可难了。”元茵若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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