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高溪晩长这么大第一次赖床,一向自律自控的她今日居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还是被婆婆催人来叫起的。月宝端了水站在屏风外,等着主子起身。高溪晩揉了揉酸痛的腰腿,看着身旁睡得香甜的浮玉,气不打一处来,将他推醒。
宋世嘉被扰了美梦,哼哼唧唧地睁开眼睛,在看到高溪晩后,眼睛瞬间亮了,慢慢挪过去,抱住妻子的腰,像大狗一样在妻子的怀里乱蹭,嘴里黏糊糊地叫着:“娘子……你昨晚好过分哦……”
高溪晩深吸了一口气,有种想要打人的冲动,昨晚胡闹的明明是他,害得她睡过了时辰,现在居然还敢倒打一耙。高溪晩抱着宋世嘉的脑袋□□了一把狗毛,撸得宋世嘉连声喊痛,这才停了手,穿衣洗漱去了。
两人快速梳洗一番,赶忙前去主院敬茶。槐江王与王妃已经等候多时,却也不生气,反而愈发欣喜,想着抱孙子指日可待了。
高溪晩敬了茶,王妃拿出了自己的凤蝶金镶玉簪,这金簪做工精细,用料独特,全大轩只得两支,皇太后分别将之赏给了皇后与她,现在她又将其送给清言,亲自帮她戴了上去。
宋世嘉看着盘着高髻的清言,薄粉敷面,融娇欲滴,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好似多了一些妩媚。这样想着,不禁傻笑了出来。
王妃瞪了他一眼,无奈道:“都是已成家的人了,别总是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宋世嘉反驳道:“母妃你怎么这样说我,清言还夸我聪明呢!”说完,还朝清言抛了个媚眼。
高溪晩、槐江王、王妃:“…………”
“咳咳。”槐江王清咳两声,严肃地看着自己儿子,“明日你带清言进宫去拜见你皇奶奶与皇伯娘,你已成家,行事作风就不可像以前那般胡闹了。”
“知道了。”
接着槐江王又转向高溪晩,温声道:“清言,你明日先随浮玉进宫,后日再让浮玉带你回门,礼我已经备下,待你回门后,再随我去商铺商队看看。”
“是,父王。”
“商铺?去看那些做什么?”宋世嘉问。
王妃道:“清言将来便是王府的女主人了,你又不懂商,这些还不是清言管吗?对了,你的零用以后也归清言管。”
“哦。”宋世嘉点点头,并未觉得不妥。
回去之后,宋世嘉还想缠着清言,却被清言带去了书房。宋世嘉看着那满满一墙的书,有些头疼,不想待在这里,冲清言撒娇:“清言,今日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高溪晩正看着昨日的礼单,闻言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些书给他:“我还要整理昨日的贺礼,午后再同你出去,你先在这看会儿书,就当陪陪我,可好?”
“好!”宋世嘉应下,随便拿起一本书翻看,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一处不对劲。
“洞房花烛夜,新郎需将左衣襟压于新娘右衣襟之上,意为男尊女卑,夫大于妻……”宋世嘉挠着头回想了一下,那他们这不是反了吗!
“可恶的宋祈瑞!”宋世嘉啪的一下把书合上。
高溪晩在旁听了,低笑一声:“那是自己弄的,可不许反悔。”
“我当然不会反悔,清言这般好,本该如此,我就是气不过,被宋祈瑞摆了一道,指不定回去怎么笑我。”
高溪晩倒觉得这个宋祈瑞有些意思,问道:“你似乎对六皇子不太喜欢?可我听父王说,你小时候与他最亲近了。”
“那是小时候。”宋世嘉皱着脸,带着嫌弃说道,“后来宋祈瑞老是听不懂人话,与我犟嘴,他太蠢了,我不想和他玩。”
高溪晩:“………”你也好意思说人家蠢。
“不过他现在好像聪明了些。以前皇帝伯父考他学问时,他一句话都答不上来,我都能答上几句,”宋世嘉说的时候还不忘拉踩一番,“但是最近他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在朝上也能说出些见解了。”
“许是人家用功了,又或是招到了一些谋士。”高溪晩想了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浮玉,你想不想超过六皇子,在他面前威风一下?”
宋世嘉一听,两只眼睛都亮了,耳朵也竖了起来:“想!”从小到大,他都被和宋祈瑞放在一起,说他们两个资质平平,一点也不像皇家子弟,如今宋祈瑞都变聪明,那他不就成了那个倒数第一了吗,这多丢脸,以前只是丢父王母妃的脸,现在他有了清言,不能再把清言的脸也丢了。
“那空闲时间你就跟我念书,虽然不能将你教得满腹经纶,深谋远见,但总归不会比别人差。”
要念书啊……宋世嘉思考了一下,又看看清言,终于下定决心:“好!我一定好好念书!”高溪晩满意地看着他,又拿了些书给他。
高溪晩对完了礼单,将管家叫过来吩咐:“皇上赏赐的龙凤玉佩拿出来,我与浮玉要每日佩戴,九色鹿玉屏风摆在书房正中,其余的翡翠玉如意,琉璃莲花灯等好生放入库房中。还有皇后娘娘……”高溪晩一一安排着,长长的礼单都念了好久。
“六皇子的双采红豆图……拿过来挂在房里吧。”
宋世嘉从书堆里抬起头来:“宋祈瑞什么意思,本世子大婚,他就送了个不知名的画?”
“礼不在贵重,重在心意。”
“不要,我不想看到他的画!”
下人刚拿了画卷过来,就听到世子的话,一时不知该进该退,只好看向世子妃。
高溪晩无奈地看着浮玉,道:“那就放库房里收着吧。”
理好了贺礼,高溪晩终于空下来,与浮玉一同出门了。
宋世嘉带着高溪晩去了自己最爱的酒楼里用膳,一路上引来不少注目,这对新婚夫妇现在在京城里可是出了名的。酒饱饭足后,两人就遇见了赵天明。
赵天明一看见宋世嘉,就笑着走上来,待看到他身边的高溪晩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宋世嘉见到好友满心欢喜,自是没看到,可高溪晩却捕捉到了,心里有了些了解。
赵天明上前拍拍宋世嘉的肩膀:“浮玉,新婚大喜啊,我还以为你会被媳妇管着出不开呢!”
高溪晩皱了皱眉,面上带笑道:“赵公子这说的,我们家浮玉乃槐江王世子,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当然,浮玉身为皇亲,自当严于律己,有些不该做的自然也不会去做。”
此话意有所指,宋世嘉听出来了,嘴角疯狂上扬,除了父王母妃与皇奶奶之外,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取笑时有人为他出头。赵天明被指桑骂槐一番,暗自咬了咬牙,心里记了下来。
“浮玉,我与陆肖云他们约了去打马球,正巧遇见了你,世子妃也在,不如一同前去玩玩?”
宋世嘉心动地看向高溪晩,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打过马球了,手有些痒痒。
陆肖云是礼部尚书之子,平常经常拉着宋世嘉到处鬼混。高溪晩此前已经摸好了底,但看浮玉这般兴致勃勃的模样,不愿扫他的兴,便应了下来。
于是三人坐着马车来到了围场。围场里有不少公子女眷,热闹非凡,待宋世嘉牵着高溪晩下车后,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宋世嘉穿得是青花色群山纹窄袖绸衣,高溪晩穿的是胭脂色柳燕千水裙,双色交织,彼此呼应,有如行走的诗意。
“她就是那连中三元的高家女?”
“建州名门之女,不容小觑,今日一看,与槐江王世子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之前听闻新状元郎神采英拔,品貌非凡,公主千金们都芳心暗许,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天姿绝色的女子。”
“呵,若是长得不好看,能过五关斩六将走到殿试?”
“王公子是不是知道什么?”
“哼,一个女人,跟着男子去读书考科举,那不就跟羊进了狼窝一般……”
“王徕,你胡说八道!”宋世嘉气冲冲地走到那王公子面前,直接上去就是一脚。王徕被踹翻在地,连忙求饶:“世子爷,是我胡说八道,是我不对!”
宋世嘉满腔怒火,环视了周围人,大声道:“世子妃自幼苦读,饱读诗书,这一路都是她一步步走来的,此中艰辛,岂是你们这群坐享其成的人能理解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就你们肚子里这点墨水,心眼又小,怕是连我家世子妃的考卷都看不懂!”
他如此直白地将在座的人都骂了一顿,奈何这里就他身份最大,谁也不敢吭声。
高溪晩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等举动,一股暖意瞬间包裹了她,他信她,敬她,护她,他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却会因为别人说她一句而大动肝火,这是她的浮玉。
高溪晩闭了眼,将泪意掩去,再睁眼时,眸光加深,上前挡在浮玉面前,对那王徕道:“不知王公子从哪听来的谣言,又或是自己臆想,凭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就妄加评判皇亲,未免太过儿戏。令尊身为户部侍郎,若也是只听别人的一言两语,无凭无据乱下定论,这户部的重任恐怕……”
王徕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下跪道歉。
高溪晩没再说话,牵着宋世嘉往里走。
赵天明与陆肖云他们原也想嘴两句,让高溪晩难堪,毕竟之前他们也是这么对宋世嘉的,可没想到宋世嘉这么激动,高溪晩那张嘴也是着实令人害怕,纷纷改了念头。
“世子妃第一次来,可得打两球让我们几个开开眼。”赵天明说道。
高溪晩大方一笑:“让诸位见笑了,本世子妃不善打马球,只好在亭上为诸位沏上好茶,愿诸位尽兴。”
就怕你擅长。
陆肖云道:“无碍,场上也有许多公子姑娘是不甚会的,就图一个玩嘛,浮玉最喜欢打马球了,不如浮玉你带着世子妃共乘一骑,也让世子妃感受一下马球的乐趣才是啊。”
众人也跟着起哄。
这个陆肖云,比赵天明要聪明些。高溪晩心想。
宋世嘉没看出里面的弯弯绕绕,兴奋地拉着高溪晩的手:“清言,马球可好玩了,你跟我去试试吧。”
高溪晩看着他,宠溺一笑:“既是你喜欢的,那我自然要去试试。”
于是,宋世嘉和高溪晩骑上了一匹马,各执一杆。锣声响起,比赛开始。其他人有心想让高溪晩出丑,纷纷围攻他们,队友也是故意失球。高溪晩不怎么接触这个,手忙脚乱,宋世嘉虽然打得还不错,但也耐不住他们轮番阻挠,频频失球。半场下来,他们只球未进。
“什么女状元,也不过如此!”
高溪晩靠着宋世嘉坚硬的胸膛,听到了他们的耻笑,心中苦恼,原只是想陪浮玉玩一玩,没想到这群人这般阴险,不行,绝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去!
感受到妻子的情绪,宋世嘉低头安慰道:“没事的清言,马球只是个乐子,玩得尽兴便可,输赢无所谓的。”
“不,我偏要赢!”高溪晩目光一闪,沉下脸来。刚刚那半场,她已经摸清了大致的打法,如果和浮玉配合好,还是有赢的机会的。
“浮玉,你来牵马,他们已经盯上了你,必不会让你进攻,你就压制他们,我来传球。”
宋世嘉被她的气势镇住,眼里充满了崇拜,一手抓紧缰绳,直接冲了过去。
那几人不以为然,依旧变着法地戏弄他们。这时宋世嘉的绝世好运气上场了,他们那边开始出现各种意外,不是马瘸了就是相撞出局了,还有好几个球快要进门了,突然又被各种离谱的原因挡在了外面。他们这边进不了球,高溪晩就抓紧时机去抢球,一人勒马,一人击球,完美拿下了胜利。夫妻俩拿了彩头,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但赵天明这边就不甚如意了,他捉弄人不成反自己丢了脸面,喝得烂醉回到家中,刚好被赵大人抓到。赵大人斥责他不学无术,让他跪在祠堂里反省。
“瞧你这不成器的样子!还敢去找世子妃的麻烦,人世子妃连中三元,本事了得。而你!只会喝酒赌钱,连女子都不如!”
赵天明跪在地上,听着父亲的谩骂,眼里逐渐生起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