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惊蛰的雷声滚过梅岭时,新生的树灵学会了流泪。
君宴看着这个有着凌云面容的少女坐在梅枝上,赤金与银蓝的异色瞳倒映着三界风云。她时而像阿灼般天真地晃着双腿,时而如阿霜般沉静地凝视远方,偶尔——只是偶尔——会露出凌云特有的,微微□□的浅笑。
"疼吗?"少女突然抚上他心口剥落的龙鳞。
君宴摇头,却见她指尖绽出嫩芽,温柔地填补鳞片脱落的伤口。这是她苏醒后第七日,梅岭所有的草木都开始逆向生长——枯木逢春,败花重绽,连石缝里的苔藓都泛着不自然的翠色。
"她在修补三界。"顾长老的星杖点在少女眉心,"用当年火阳令主散落的魂力。"
阿萸突然慌张地跑来:"宴师兄!归墟...归墟的水倒流了!"
君宴的龙鳞全部倒竖。他想起水晶棺里那个猩红眼睛的"残魂",想起魔尊临死前的狂笑,想起...
"是陷阱。"树灵少女突然开口,声音里三重和声令人毛骨悚然,"他用我的模样在收集恶念。"
(中)
东海之滨的悬崖上,风暴比三百年前更烈。
君宴看着倒灌的海水在归墟上方形成千米高的水幕,水幕中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都是被噬心花吞噬过的生灵。而水幕中央,水晶棺中的"凌云残魂"正疯狂吸收这些怨气,已经膨胀成山岳般的巨人。
"晚了..."顾长老的星盘炸成碎片,"魔尊借她的壳重生..."
树灵少女却笑了。这个笑容让君宴心脏骤停——太像了,像极了当年凌云决定牺牲时的模样。
"不晚。"她折下段梅枝插进君宴心口,"还记得同辰契真正的用法吗?"
剧痛中无数记忆涌入:三百年前北辰宫密室,凌云将半魂封入他体内;昆仑雪崩夜,君临剜出魔核保他性命;就连阿灼阿霜化作树灵前,也将本源之力藏进他血脉...
"你们..."君宴的龙瞳渗出银蓝血泪,"早就计划好..."
少女吻了吻他渗血的眼角:"因为你是最好的灯芯。"
归墟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巨人化的魔尊已经撕开水幕,那张属于凌云的脸布满猩红裂纹:"少宗主...本座等你多时了!"
(下)
三界史书永远记载着这个黎明:
当魔尊化的"凌云"扑向海岸时,梅岭的树灵少女化作赤金流星坠入归墟。而君宴折断全身龙鳞,在东海之巅点燃了自己——银蓝魔焰与赤金流火交织成网,将魔尊牢牢锁在归墟眼。
但鲜有人知最后的刹那:
当君宴的龙角开始碳化时,树灵少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她伸手穿过他的胸膛,掏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一盏由同辰契光链编织的灯。
"第一世,你为我挡下混沌兽。"她将灯抛向归墟,声音渐渐变回纯粹的凌云音色,"这一世,换我为你照彻三界。"
魔尊的惨叫持续了七天七夜。当东海终于恢复平静时,渔民们看见海天交界处立着两株虚影——赤金的梅树与银蓝的龙柏枝桠相缠,树下有对蓝翅蝶终日绕飞。
而在长明宗禁地,阿萸抱着彻底失去光芒的星盘,发现案头多了盏琉璃灯。灯芯是截梅枝,灯油却是银蓝色的,映得墙上影子时而像君临,时而如沈宴。
当她第三次擦拭灯盏时,灯芯突然爆出个火星,落在她手背烫出小小的梅印。
"师兄...?"少女的泪砸在灯台上。
窗外,今年的第一朵白梅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