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山早就吃完了整只鸡,往乾坤袋里不停的塞吃食。
哭声来的突然,把大厨都哭醒了。大厨往灶台看了一眼没什么事儿换了个姿势又闭眼继续睡。
浮山蹲着狼狈的鸭子走路的姿势往门口这边挪动。
哭声是从隔壁的柴房传出来的。
柴房的门关的并不严实,地上还有散落的小草堆,门内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
被绑着的姑娘蓬头垢面,低着头自顾自的哭着,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几缕碎发遮住了如水般的眼眸,只有一片死寂。
哭声很微弱,她的呼吸声也很微弱,但是眼泪落下的声音却很重。
一群人走进柴房,带头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妈,身后跟着几个仆从,手里端着东西。
老鸨看着她冷哼一声,把她的脸抬了起来,碗里的东西全灌进了姑娘的嘴里。
药很苦,灌的又猛,姑娘不停地咳嗽尽量让自己缓过劲来。
“如烟啊,别怪娘狠心,你既吃了这个亏,此后心里就有数了。”说完便让仆从用棉被把如烟包裹起来。
如烟的眼神空洞又无助,药效上来了。腹部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肚子里翻搅、拧绞,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痛感,使人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隔着棉被击打肚子,不会在身体上留疤,但是痛苦只增不减。每打一次疼痛瞬间从腹部传遍全身。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剧烈地震撼,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痉挛。
空气变得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用锋利的刀片切割着肺部,几乎无法吸进足够的氧气。汗水迅速浸湿了额头和脊背,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了极致的痛苦与无助。迎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脆弱,深入骨髓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紧紧地束缚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如烟已经昏了过去,所谓的阿娘并没有就此停止,直接把手伸进了如烟的裙底,未成形的孩子彻底离开了母体扔进了托盘。
我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整个过程,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有无止境的无奈和惋惜。
生命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有的人对待它无足轻重,就像对待路边的野草可以随意践踏蹂躏,甚至毁灭。
人间修一世,胜过神间千万年。
这件事的发生就像一阵强风,来的凶猛,结束的迅速。
浮山轻叹一声,将托盘里的一滩肉收进罐子里,准备送它最后一程。
这个叫如烟的姑娘魂魄似乎有离体的迹象,心脏的跳动极其微弱。我想帮她,可又不知道如何下手,下意识的看向浮山,期待他有所动作。
浮山面露难色,以往面对的都是些精怪,双方都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战斗,现在面对的是濒临死亡的人。
救,违背了不干预原则,不救,良心过不去。
是期待着死亡解脱,还是活下去抱有希望,只有眼前这个快要死掉的姑娘自己知道。
浮山握着罐子,怜悯战胜了原则,还是画了张保命符。
金色的符文顺着如烟的额间进入体内,如烟的魂魄安稳下来,胸前渐渐有了起伏。
黑暗处有人,是个穿着暴露的女子,鬼鬼祟祟的摸到后院,直奔关着如烟的柴房。
这人从怀里掏出一小片参片,掰开如烟的嘴放了进去,又四下望了望疾走离去。
人肯定能活下来,该办正事了。
我四下寻找浮山的身影,这人总是这样,神出鬼没,来去如风。
浮山已经跟在女子身后进去了前院。
楼内浓郁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夹杂着浓郁的酒香,既诱人又迷离,让人彻底陷入温柔的陷阱。
浮山倚靠在二楼的栏杆向下张望,手里拿了坛酒,正对着我招手。
我白了他一眼。
他看到也不生气,依旧对着我招手,我只好找他。
浮山指着舞池中央,“能看到吗?”
我的目光随着浮山的手指看去,舞池中央轻纱曼舞,几位身着薄纱的女子正随着丝竹之音翩翩起舞,堂下的男人们手持酒杯,眼神迷离。
并没有什么异常,这个术士无非就是想看些香艳场面,怎么还拉上我跟着一起堕落,越想越觉得不耐烦,无奈的叹了口气,压制自己躁动的情绪。
我正要开口反驳他,才注意到空中极细的线,轻飘飘的向舞池中间聚拢。
意象中看到过。
整个大厅像是塞满了琉璃,颜色明亮的装饰物映出的颜色杂乱又迷幻,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这么细微的东西。我在心里不住的感叹,不愧是高级术士,性格洒脱,粗中有细。
浮山随意的擦了擦嘴,这是他已经吃饱喝足后必做的动作。
“这个阵法和贾府的阵法有些不同”浮山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这个阵走的很缓慢,并没有看到任何污秽的气,整个楼倒像是被这阵法清洗过的样子。”
浮山说的我一头雾水,我压根就没看到阵法,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现在和贾府的时候确实不一样。
贾府一翻墙进去就充斥着黑气,气味很是刺激人的鼻腔。
我问他:“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浮山挠挠头,嘿嘿一笑,“我瞎说的......”
“什么?”我的音调提高了数倍,附近的薄纱装饰都晃动了几下,“你骗我。”
说完转身就要走,财神爷正在受苦,云雀在外面辛苦的查找财神爷的下落,而我却轻易的相信一个顽劣的术士。
“别急着走啊”浮山急忙拉住我,“看你平时没啥表情,故意逗你的。”
我皱着眉偏过脸并不想回应他。
浮山自顾自的说道:“你还记得之前跟你说过我师父已经死了的事情吗?”
我不回应,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是因为他喝了酒的原因话都变多了想要聊天。
如果,我想,如果当初,财神爷想要聊天,也许就不会离家出走。
他并不在意有没有回应,继续说道:“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术士,他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用力的拍了身下的栏杆“要是那天我跟在师父身边就好了,也许师父就不会死!”
我听到这情绪缓解了不少,他曾经的经历就是我现在正在经历,那种焦急和遗憾此时此刻我能感同身受。
“别转移话题,你是怎么找到这的?”我小声的嘟囔提醒他。
浮山打了个饱嗝,“我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上次在贾府看到的阵法被改动过。”说着就从乾坤袋里掏出手札,“这是我师父的毕生研究,全都在这本手札里。”
我接过手札,翻看着里面的笔记,字体遒劲有力,眼前浮现出一个很倔强的小老头的形象。
从节气农耕到降妖除害,算得上人间实用手册了。
我指着其中一段文字问他,“你是用的这个搜索符文找到这的吗?”
浮山点了点头,“我们分开之后,我又去了一趟贾府,在那里用了搜索符,跟着符走到了街柳巷,继续追踪下去被阻挡了,怎么都找不到阵眼在哪里,所以想到了你。”
浮山继续说道,“这儿的阵很奇怪,只有进来才能看到,在外面一点都感觉不到有术法的存在。”
整条花柳巷夜夜笙歌,迎来送往络绎不绝,越是表面华丽,深处掩盖越多肮脏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