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冉旭秋心里一紧。

    她并没有做好准备在这个时候见到宋若霞。

    好在郭师姐并不把谷雨的话当真,她拧着谷雨的右耳,温柔地叹息:“点名让你去的是宋若霞本人,纵然是我想替你也是不行的,何况是初来乍到的小秋,别再闹了,你也不想我拿板子逼你去吧。”

    “痛、痛、痛——”

    “师姐松手啦!”

    “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冉旭秋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咽了口水。

    天下师姐,甭管对外多温柔,在师妹面前原来都是一个样。

    她这个时候又有些想念宋若霞了。

    “师姐,”冉旭秋已经打扫完寝居了,她问郭师姐,“我下午要去做什么?”

    “下午?”

    郭师姐愣了愣,钳制谷雨的手一松。视线回转,看着一尘不染的四周,瞳孔猛地一缩。

    好、好快!

    “做完事了就出去顽吧,”郭师姐从腰间解下一个令牌给冉旭秋,“这是进出宫门的令牌,天黑之前记得回来就好。”

    冉旭秋接了牌,但并没有直接出去,她打算去找曲富贵。

    白月宫记名弟子的寝居离得都不算太远,男女通铺间相隔一道拱桥,拱桥下是波光粼粼的湖水,在夏天的时候会有彩色的锦鲤在湖里游来游去。

    也有一些胆大包天的弟子,会偷偷在岸边钓鱼。

    冉旭秋驻足了一会,却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别人在钓鱼,那身影在烤鱼。

    前方的空地上还支了个牌子,上面写着:专业烤鱼三十年,一次十文,包吃不包退。

    包吃不包退?

    什么神人。

    结果那人前面排队等的人还不少,冉旭秋没忍住又多看了一眼,下一刻她的表情渐渐凝滞住了。

    十几个排队的人遮住了曲富贵的视线,再加上烤鱼时烟燎火燎的浓气,让他没能在第一瞬间感受到冉旭秋的接近,他还在和上一个人讲价。

    “哪里贵啦,这么多年都是这一个价,不吃不要乱说好不啦?你想你月钱三贯的人,还在乎这小小十文钱?”

    曲富贵一只手宰烤鱼上撒着花椒粉,一只手伸开等人给他放铜板。

    给钱的弟子犹犹豫豫,“这么多年…是么,可我好像第一天看见师兄你…”

    曲富贵依然淡定,他扯过对方的钱串,“白月宫这么大,第一天看见我也正常啦。”

    他珍惜地拿袖子擦了擦铜板上的污渍,正准备收入囊中的时候,发现荷包突然不见了。

    “师姐,”曲富贵瞳孔张大,回头看见荷包在冉旭秋手上甩着,丝毫没有被熟人发现诈骗的心虚,反而先发制人,痛心疾首的批判冉旭秋道;“你怎么就这么做出了违背师门的决定!”

    冉旭秋:“?”

    曲富贵泣不成声:“你现在居然连他们的弟子服都穿上了,当年那个能拒绝十万两黄金的师姐去哪里了?呜呜呜呃呜呜呜。你对得起师父么呜呜呜呜呜…”

    冉旭秋面无表情:“那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排队的人里面有个是昨天跟着王护院巡逻的弟子,没认出曲富贵,却一眼就看出了一个弹指就定住他一炷香的冉旭秋,狐疑道:“你、你们是不是昨天打了王护院的那两个人!哎哎哎——你们先别跑,还没给我烤完呢!”

    视线里,却只剩了一串烟儿。

    两人跑出几里远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相互对视一眼。

    曲富贵:“我们为什么要跑。”

    冉旭秋:“…大概是习惯吧。”

    逍遥门极穷,也没啥营生的活计,有时候师父就会带冉旭秋两人去镇上戏耍,表演胸口碎大石,生意好时能攒几个铜板,但人一多师徒三人就要跑路,怕衙门的人来驱赶。

    跑路,已经成为了两人的本能。

    冉旭秋扒开曲富贵的荷包,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吊钱。

    “不说这个了师弟,我找你有事。”

    曲富贵警惕地后退了一眼。

    他能看出来二师姐的眼里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同门之情,只有对宰肥羊的渴望。

    从以前就这样,师父和大师姐,在二师姐眼里都是人,只有他在二师姐眼里,像那好骗的肥羊。

    他冷酷道:“干嘛?”

    冉旭秋搓搓双手,笑得流里流气:

    “走,上次你不是说想喝雪月楼的酒么,师姐有出门的令牌,带你去。”

    “行,但钱先还我。”

    “钱不钱的,”冉旭秋拽着曲富贵的衣领,轻轻松松地向上一跃,飞檐走壁,“咱俩谁跟谁呀。”

    曲富贵:“。”

    “呵呵,”他怨念几乎浓得能滴水:“咱俩谁跟谁啊。”

    若不是自己人还在半空里吊着,他就要跟她拼命了!

    …

    白天的雪月楼,比晚上的要寂静些。

    冉旭秋带着斗篷,她知道宋若霞谷雨两人也在雪月楼办事,特意和曲富贵一道换掉了白月宫的弟子服,以防引人注目。

    “小二,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好的?”

    “得嘞,两位客官,咱们雪月楼的招牌就是红尘渡,配着无肠公子下肚,那叫一个鲜美咧。”

    冉旭秋:“无肠公子?”

    红尘渡她知道,是雪月楼的温酒,一壶下肚红尘虚度,所以被叫做红尘渡,听说是雪月楼背后的主人,为了纪念他曾经的一个朋友。

    但是无肠公子是什么东东?

    “客人许是北边来的没听过我们这里的乡话,无肠公子就是肥蟹,”小二吸溜一声:“现在还没到日子,蟹个头小,等逢秋了,捞上来一只只壳薄馅厚,届时再饮红尘渡,可就真是渡红尘之极乐了。”

    “…”冉旭秋扭头看向曲富贵。

    师弟、饿饿、饭饭。

    “一壶红尘渡要几文钱?”

    她真诚发问。

    “几文钱?!”

    店小二发出夸张的笑声,半响后面露难色道:“客人,您是和我开玩笑吧,一壶红尘渡光酿成就需要十八到工序,历时半年,几文钱连盛酒的容器都买不起。”

    冉旭秋心凉了半截,只听店小二轻飘飘道:“十两银子,已经是咱们酒楼最公道的价格了。”

    “不用了,”曲富贵忽视了冉旭秋的眼神,用非常坚定的语气对店小二道:“来两杯最便宜的茶水就好了。”

    店小二用鄙夷的眼光瞥了一眼这俩穷光蛋,然后匆匆离去。

    “师姐,”曲富贵侧头看冉旭秋,他叩着桌子,倏然笑了,像是知道什么:“你今天带我来雪月楼,喝酒是假,看大师姐才是真的吧。”

    平心而论,曲富贵名字俗气,人却有一张好皮囊。

    白齿青眉,笑吟吟地看向你的时候,天生一股富家公子哥的风流气。

    很是骚包。

    冉旭秋眼神闪了闪,嘴硬道:“什么大师姐、宋若霞今天怎么会莱雪月楼呢、别瞎说、别瞎说…”

    她心里一跳。

    该说什么,不愧是三师弟么,收集情报一流,她今日是偶然听闻郭师姐和谷雨的谈话,才知道宋若霞要来雪月楼。

    可曲富贵,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喧闹的欢呼,伴着欢呼的还有一阵笙箫的合乐,两人扭头看去。发现原本拥挤的雪月楼大门,不知何时已被清出,一层厚厚的花瓣铺在软木上。

    一鼎琉璃顶八人抬的轿子缓缓落地。

    纤纤素手掀开轿帘,两名白月宫女弟子低头立在轿子旁边,冉旭秋眼尖地看出,其中一位就是谷雨。

    她们搀扶住轿中人的手。

    眼尖的人发现,轿中人下轿后双手搭在两位弟子身上,她的脚仍是悬空在地面上的,大约是修炼了极特殊的轻功。

    两条闪着粼光的肩帛从半空中垂地,飘飘若流仙。

    “宋若霞!”

    有人惊呼。

    “哪个宋若霞?”

    “你笨啊,还能是哪个,白月宫那位!江湖第一美人若霞姑娘!”

    “就算你们不认得她,也该认得她出行的仪仗,八人抬轿,花乐先行,足不沾地,好似空中楼、水中月。”

    众人啧啧,艳羡道:“好生气派的行仗。”

    也有人困惑:“她怎么会来此?”

    旁人压低声音:“你来得晚,昨日武林盟主、丐帮章长老、血人鬼通神,这几位听说是都在雪月楼住下了,今日再早时,白月宫宫主和少主也都来,宋若霞已经算小角色了,估计他们要商谈这次比武大赛的具体事宜吧。”

    只是前几人都算低调,唯有宋若霞,以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行于江湖,每次出行在众人眼前之际,都要做到惊艳。

    酒楼如烧开的热水,沸腾不止,连端着茶水匆匆而来的店小二都出神望着远处的美人,险些将手里的茶碗砸了,好在冉旭秋稳稳接住了。

    雪月楼通向二楼的木阶上,众声鼎沸,万众瞩目之际,白衣美人终于翩然回头。

    宋若霞面带一层薄纱,只露出了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眸,她细眉低垂,肤色雪白,唯眼皮上有一颗妖异的红痣,回首间恍若神仙妃子,俯视芸芸众生。

    灯火阑珊,霞姿韵月。

    众人霎时都被震住了。

    江湖第一美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角落的酒桌上,独冉旭秋仰着头,将茶盏里的水一饮而尽。

    茶味苦涩回甘。

    时隔多年。

    她终于又看见了她的大师姐。

    “师姐,”曲富贵拉住冉旭秋的衣角,指骨泛白,声音少见地沉了下去:“你起身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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