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平淡的一句话,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任何起伏,却仿佛裹着千万支箭,直戳闫明朝的内心。
半响,他说:“好。”
碰巧下课铃声敲响。
应见幸面不改色地经过闫明朝身边,没迈几步路,就从后门踏进教室。
没隔多久,预备铃声响起。
又一小阵骚动过后,课前读的声音响起。
似乎是满腹心事,最后一节课,应见幸听得很心不在焉。
放学后,她拿出自己最擅长的政治题册起来做,只为将不好的情绪跟事情强行暂时抽开。
不知过了多久,在应见幸刚合上政治题册的刹那,靳泽垣扭过头来。
他原本是要和闫明朝说什么的,但应该是又想到些什么,以至于在开口的瞬间,改问成应见幸:“新同学,你喜欢吃螺蛳粉吗?学校附近有一家螺蛳粉,可好吃了,要不要一起去?”
静默三秒,应见幸回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说完,她背起书包离开教室,走出教学楼,穿过小树林,随即在阴凉小通道处的石椅坐下来。
思绪神游良久,应见幸掏出手机,点击微信,打开与盛舒宜的聊天窗口,拨了个语言电话。
微信铃声响了数秒,被对方接通,她语调欢快:“喂,阿幸。”
应见幸神情淡淡,直接开门见山:“我爸来学校找我了,地址是你告诉他的吧?”
“对。”盛舒宜没否认,“你爸爸来问过我好几回,而且他的态度也很诚恳,我就想着你们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毕竟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嘛。既然你爸爸有心想认错改正,何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呢?”
“那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就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认他这个父亲了。”
“阿幸,你别那么倔,好吗?”
“舒宜。”空气凝固一瞬,应见幸说:“你真的有站在我的角度过吗?”
听语,盛舒宜顿住。
应见幸继续言道:“我的性格孤僻不合群,你总是跟我说要活泼外向一点,这样才能交到更多的朋友,我们还因为这个事情吵过很多次架,可你没问过我到底想不想要;之前在南中,我被岑婷她们霸凌,你劝我说别去主动招惹她们,她们就不会继续针对我……每次我跟你倾诉发生的不愉快事情时,得到的永远都是,你自认为为我好的说教指责。”
“你其实从来都没有站在我的角度过吧。”她眼眶微红,嗓音微哽:“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应见幸:“为什么呢?”
盛舒宜没有出声。
“……就这样吧。”
语毕,应见幸挂掉电话,把所有关于盛舒宜的联系方式都拉黑删除。
在这段友情里,或许谁都有错,亦或是谁都没错,只是不适合罢了。
应见幸也曾为这段关系内耗多次,不知道是不是终于可以解脱,还是心底仍纠结舍不得,泪水忍不住从眼眶滑落至两颊。
她在石椅坐了好久,方才回宿舍。
晚自修时,应见幸头一次不在教室。
她跟班主任请了假,留在宿舍学习。
盯着隔壁被书本覆盖一半、而另外一半空空如也的桌面,闫明朝神情有几分阴郁。
他的长相本就偏冷酷,此刻也因为这茬,宛若被抹上一层冰碴,寒意四射。
靳泽垣转过身来,准备向闫明朝讨要笔芯的时候,瞥见应见幸的座位没人,就随口一问:“你的爱桌没来吗?”
许是八卦调侃因子作祟,左侧的同桌陈章烨故意搭了句腔:“我在呢。”
“谁关心你在不在这里。”
“你这话说得可就过分了啊。”
“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罢了。”
“你别瞎说什么大实话。”
……
与陈章烨扯淡半天,靳泽垣后知后觉发现出端倪,故而他试探性地问:“你俩,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闫明朝充耳不闻,缄默不语。
见状,靳泽垣无情嘲笑:“哈哈哈闫明朝,你也有今天啊。”
闫明朝投向他的眼神分外的冷。
靳泽垣依然是相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及时给嘴巴拉上链子,继而向陈章烨讨要完一支笔芯,立马把身体转回去,专注写题。
-
接连几天,应见幸和闫明朝两个人桌子相隔的那条线,好像被竖起一堵坚硬的围墙——
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也没进去,毫无任何交流。
还有每日的早读课,应见幸也都没再待在教室,而是跑到篮球场对面那里的阴凉树荫,坐在石椅上面背诵。
平常的干饭F4组,还由此变成了干饭F2组。
周四下午在第三食堂恰饭的时候,苏倪犹豫大半天,才开口问应见幸他们的情况:“你和闫明朝,吵架了吗?”
“……也不算吧。”应见幸说。
“他让我这几天都单独来找你一起吃饭。”
“……嗯。”
见应见幸没有想细讲的欲望,苏倪安抚了一句:“没事,每段关系都会进入磨合期,我们先不说这些不开心了,讲点开心的吧,要不等下我们回教室一起看一期物料呗?”
应见幸点了点头:“好。”
晚上夜自修时刻,劳动委员将留宿表递至第一组第一排的同学,让他们要留宿的填写表格,然后往后传。
于是不知不觉中,传到陈章烨他们这一排。
闫明朝没填,四秒的光景,他把留宿表放置应见幸的桌面。
对方拿起来扫视了两眼,接着在空白的那一行,迅速写下自己的姓名以及宿舍床位号。
旦日清晨,应见幸买完早餐,就移步到篮球场对面那里的树荫。
她卸下书包,坐在石椅,翻出资料,边吃边背诵。
这个点,篮球场也有不少男生在打篮球。
背诵的过程,应见幸目光习惯性地望向正前方,但视线并没有聚焦。
不知什么时候,偏离原本轨道的篮球朝着应见幸的方向而来,最终砸到她的膝盖。
应见幸吃痛,下意识“嘶”了一声,旋即捂住膝盖揉了揉。
“同学,”篮球的主人两三步跑到她的面前蹲下,询问:“你没事吧?”
缓冲完,应见幸回了个没事。
男生面露歉意:“对不起啊,我们下次打球会小心一点的。”
“嗯。”
男生道完歉,捡完球,重新回到篮球场。
只片响,又折返回来,手里还多了一瓶云南白药喷雾。
他说:“我们打球受伤经常喷这个药,效果还挺好的,你喷一下吧。”
应见幸有些怔愣地接过云南白药,对准刚刚被砸到的地方,喷了两下后,还给男生,并道谢。
男生似乎有点自来熟,安静须臾,他笑着说:“我是校篮球队的成员,每天早上都要过来训练,近几天都有看到你坐在这里,刚开始还以为你是来看我们打球的,后面才知道你是来这里学习的。”
许是不适应对方的热情,应见幸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我是高二七班的韩褚,同学你嘞?”
“……高三十二班的应见幸。”
“噢,原来是学姐啊,那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很高兴认识你。”
“嗯。”
“那学姐学习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