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观看完卷宗,里面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记载,对于案件本身还是有很多地方未开发。
他们三人都打算在卷宗中看到些线索,也确实没想到什么都没查出来。
“顾兄,平日里提刑司都像今日一般忙于政务吗?”舟舟好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嘴。
“周兄为何这样说?”听见此话顾析楞了两秒后边回答边重新拿起案上的卷宗观看。
“今日到这里,顾兄做事亲力亲为,才给周某这样的想法。”
“周兄多想了,提刑司平日不算忙,这里发生事倒是不多。”
这一趟算是白来了,卷宗内容寥寥无几,与他们查到的消息相差无几。
无非就是黑衣人出现地点与时辰,大致交代了一下。黑衣人也并无供词,到了牢狱之后就服毒自杀了。
这该如何查下去?舟舟眉头微皱,眼睛扫过这偌大的地方,难道他们真只能查到这里?
几人都对这卷宗有些不信任,顾析大概也看出了些,叫上几人跟着仵作去到前日才服毒死亡的尸体旁。尸体已有腐烂的迹象,散发出浓郁的恶臭味,让舟舟有些反胃,其余几人反应不似她这般强烈,却也觉得臭气弥漫。
“此人身上有些外伤痕,看着像长年累月干活的,此外无致命伤口,嘴唇发紫,眼球突出,是中毒导致的死亡。”仵作为众人对着尸体解释了一番,顾析看着几人,生怕他们不相信一般。
……
做完这一切出来时,外面已起了风,眼见着要下起雨来。林衿拉住两人,扬言坐不惯别家轿子,说着要散步回去。
贺如烩像是习惯了般先走一步,舟舟见状也没说什么,只跟上他们。
“宫里传话,蔡氏之女在养病时恰巧遭遇山匪袭击,不慎被抓去,官兵追逐,直至黍州芜州边境捕获,可并未见蔡氏。蔡氏英勇不屈,庆幸早已摆脱,即刻派人去搜寻。”
这些话出口无异于被大石块碾压,让舟舟如鲠在喉。
山匪袭击?皇室别院,怎会有山匪袭击?既已有官兵追逐为何又重新遣派人?这消息给舟舟一种自相矛盾的感觉,像拙劣的借口,一眼就被人看穿,她猜不透这样说的意义。
再说这皇后找她办事,失踪消息误传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让她背一个遭遇山匪的名声。回京都之前,她要好好规划一下之后要怎么处理。
“遭遇山匪是来之前商量好的吧。”舟舟冲林衿一笑。
“蔡三娘子,无奈之举。”林衿微笑着,那梨涡显得他没什么攻击性,很友善的样子。
“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因为时机刚好。”
舟舟看着他,露出一些不解的表情,现在时机刚刚好?为什么?
林衿与贺如烩相视一笑,没多说,等到了无人时才娓娓道来。
次日,雨后的陈府外,商贩隔着一条街看着陈府门口的热闹,包子铺前,几位客人也伸头望去。
“怎会有人在刺史门前闹事?那几个黑衣人什么来头?那女子又什么来头?官兵不管管?”
坐在这人旁边的男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陈府门口,赫然是几人厮打在一起的样子。
几位蒙面人与一女子搏斗,女子身上挂了彩,有弱势趋势。女子边搏斗边大声呼喊刺史大名,吓得众人不敢上前帮忙。
所幸女子还没被完全制服时,从陈府中出来一行家卫拿着棍棒,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黑衣人见情况不对,奋力突破包围,快速逃走了。家中侍卫无力抵挡他们的突破,任其逃走了。
女子瘫软在地上,衣物轻溅起未干得水渍。她好似放心了一般,大口喘气。
门后传来脚步,陈司慌张的走出来,快速到了女孩身旁,脸上带着些担忧。
他小心开口询问:“姑娘家住何处?怎么被人追杀,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他语气温柔平缓,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孩,身上衣物破损了些,脸上沾了很多灰,头发乱糟糟的挡住了整个脸,她埋着头。在刺史门前被欺压,明摆着逼他询问,这么多百姓看着,他定然要问。
那女子听闻后,缓缓站起来了,拨开散乱的头发,冲他微微一笑。
这举动让陈司心惊了,这分明就是前几日居住他家的那位黑督卫。她身着女子装,众目睽睽,看来是时机到了,他们的目的出来了,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我是京都蔡府嫡女,不慎被山匪抓去,趁着昨日倾盆大雨,我逃出魔爪,这是圣人娘娘赏赐玉牌,携此玉牌可以进出任何皇家别院。请刺史大人向宫中请缨,下派人手。”
“快快请进。”陈司着急将她扶起到府中。
待整理一番之后,陈司叫了众人聚到一起酒肉。他观察着几人表情。这另外的位黑督卫见她都有些惊讶之色,见状好像是不知情。
陈洁礼从后院款款而来,见她一身女装也露出惊讶之色,转眼间又换上礼貌的微笑问到:“先前听说京都蔡三娘子姣姣兮若轻云之蔽日,飘飘兮如流风之回雪,今日得见,似花似兰。”
“娘子谬赞了。”
“蔡三娘子一路受累了,若在府中有何招待不周,望娘子谅解。”陈司挂着礼貌性的笑容。
说得几句客套话,大家也心照不宣的不再说话。见他们都心思各异,舟舟不由得思考起最近的事情。
此行本为了她父亲而来,选了个假皇子和事不关己的世子,再配上她这个家属。她实在不知为何这样安排,来到此地,揭穿了极为虚假的谎言,如愿见到这归徳中郎将。
这般安排,无非就是要将他三人拉到黍州办事,也许只是他们二位。人找到了却不回京,实在蹊跷。如今还扮演了这样一出戏,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舟舟思索片刻,眼神坚定的看着林衿,道:“锦公子,我刚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公子可以陪我去厢房拿一样东西吗?舟舟就此谢过公子了。”
舟舟也不等他答应,站起身走出几步。林衿见她模样不对,与贺如烩交换了个眼神就跟上了。
厢房周围侍卫婢女都被打发走后,舟舟才转身看向这个男人。
男人一身蓝色衣袍,十分显得让人安心,眼中流露出来些许担心的神色,为他添了几分温柔之色。
“舟舟有何事要同我说。”他一副温柔模样,看得舟舟心生怜悯。
“你们要对付贵妃娘子?”
此话一出,对面那人眼中温柔荡然无存,表情变得严肃了许多。
“阿玉,切莫妄言。”
“你知道,我并非妄言。到现在你还要疑三惑四、依然故我吗?”舟舟双手抓住林衿的手臂,试图使他清醒些。
男人有片刻的震愣,他避开与她的视线交汇。将女孩抓住他的手拨开。
“阿玉,我们孤身共处一室并非君子所为,我先走了。还有,以后这等言语切莫给他人听到。”
“你从未当我是朋友,我只是你们的一个傀儡。”
舟舟并没有上去拉住他,因为她知道听到这句话,他不可能再走。
他林青枫此生最在意名声,在意别人的看法。
林衿确实没走出门,他极力平复情绪。既然已说到这份上了,他也走不得了,转身走到桌子旁坐下。
见他坐下,舟舟为他倒了茶水,也缓缓坐下。
“此行并非为了找到父亲,而是另有目的。”舟舟说完便停顿了会,她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试着猜透他的想法。
他没什么变化,拿起茶杯泯了一口。好似之前就猜到了她会这样说。
“如果我猜得没错,是因为二殿下治理洪涝灾害一事吧。朝堂动荡,群臣进谏,直言立储大事。二殿下党羽不少,按历律,三殿下即乃贤者,又为嫡,储君之位本唾手可得。可是二殿下同为贤者,又为长,古今嫡长便争论不休。最近二殿下治理水患有功,其党羽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这储君之位就岌岌可危了。而黍州有二殿下生母贵妃娘子的秘事,所以叫了人过来查。”
林衿只淡淡看了眼她,她的手指紧紧抓着,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
“妄议朝政,娘子有几条命能赔?若是蔡三娘子今日只是想与吾说这些,吾当作没听到,就不打扰了。”林衿起身抬腿准备走又被舟舟叫住。
舟舟也跟着站起来了,站得有些迫切,与先前的身姿不同。
“且慢,若舟舟只推测出这些,断然不敢叨扰殿下。殿下此番试探不就是想知道我蔡舟舟有没有能入局当棋子的能力吗?既已来了,还请殿下听舟舟一得之愚。”
林衿转身抬眼看了看她,坚定的目光,身上还是与寻常不同的色彩,多了一分坚韧。
“其实对付贵妃娘子,这并非圣人娘娘的主意,它一开始就是官家的主意。是官家想借圣人娘娘之手压制贵妃娘子,也就是借圣人娘娘的手为朝堂肃清些。朝堂只有平衡才长久,所以最后选择了未站队的慎王世子和一个毫无关联的贵门女。慎王世子和你有谋略,而贵女则是能让这个消息最快在京中传遍的好方法,而且这个方法还没人会怀疑。”
林衿眼中带着些许震惊与欣赏,见状舟舟笑得缓和,二人共送了一杯茶水进肚,这次林衿主动为她倒了茶水,示意她继续说。
“这个方法就是八卦。一个高门贵女若是发生了些什么,京城自然传得快,还不会让人起疑心,就算有疑心也查不了。若是名声毁了,更是除了亲近之人会问,其余人定会坚信不疑。因为京中权贵家的娘子,最注重的就是名声了。遭遇山匪的娘子,遇到刺史,无意发现了一些事,多好的理由。至于为何是黍州,这贵妃娘子本家在桐州,桐州与黍州相邻。贵妃娘子本家后来搬到京城,受宠后周围都得了不少好处,这陈刺史便是其中一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不错,可周围邻里右迁很快,明眼人都觉得有蹊跷。至于这么多年为何没人查到,怕是因为发现并无任何事,所以这次其实并非真正要找到,只要有个议论的噱头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