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舟舟这些年真是进步颇大。”林衿眉目舒展开来。
“殿下这是信任我了?”
“吾何时有不信任你?”
好一出变脸,舟舟觉得今天她又见了林衿的另一面,他以前从未见过。
“只不过我有一事未明。”舟舟笑意淡了些。
“你是说如何造噱头?”林衿停顿了会,见她不说话,简单解释了一句:“我们遇到的黑衣人是贺如烩安排的,已经早早找好了替罪之人上报。”
舟舟瞬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所以我们去散步,去提刑司都是假的?两位殿下…真是神机妙算、智勇双全。”
她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浪费时间梳理了案情这么些天,结果都是假的。
林衿见她这样,为自己辩驳了一句:“第一个是,第二个不是。”
见她皱着眉却没什么反应,他又说到:“第一位确实是我们安排,打算借混乱之事爆出一些流言蜚语。可后面那人不是,我们的人身着夜行服里面是棉帛,而模仿者却是粗布,而且模仿着并未及时服下毒药,漏洞百出。我们的人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是探子告知,我们才堪堪知道消息,便匆忙去了提刑司,翻看卷宗也为此。”
舟舟听完后,沉默了。
“我知道了,谢谢殿下告知。”
门口传来阵阵敲门声,门口倒影着一个背着剑的男子,侍卫声音响起。
“殿下,刺史询问了你们的情况。”
“我们现在出来。”舟舟看了一眼林衿,抢答到。
她迈着步子,林衿还未动脚。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猜到的?”
听到这句话的舟舟已经到达门边,她缓缓转身作了回答:“本次出行有我就让人怀疑了,圣人娘娘亲自开口,二位殿下又对卷宗异常关心,不过当时我还未想通,直到陈府门前大打出手。我确定此事定不会简单。”
“你知道朝堂党羽之争?”林衿惊讶的询问着。此次出行,要能看透这些必然猜到政党相争,而各方势力却并非一个闺阁出身的女子能轻易看透。要么这人有深厚的心计,要么就是她也参与在斗争中。
“略有耳闻。”舟舟说完就继续走了。留林衿一人在原地呆愣片刻。
宴席上,贺如烩见舟舟回来,眼神往她身后望去。不过小会就见到了林衿。
他脸色不算得好,回来打了招呼,面上还是没能看出什么变化来。
他与贺如烩对视了一番,眼神中透露着严肃。
宴席上无人再说话了,一时间安静了许多。他们各有想法、心怀鬼胎的吃完了这一顿接风宴,各自休息。
“娘子,息尔报说世子殿下去了五殿下的厢房。”一个小丫鬟对着舟舟的床榻说着。
“知道了。”床纱里面传来绵薄微柔的声音,像是快睡着的样子。
没有得到吩咐的息尔继续观察着还亮着灯长谈的厢房。以她的功力不足以靠近,只能远远看着,好在她眼力好,能看清进出人脸。
厢房的案桌上摆着棋盘,棋局不相上下。
“你是说舟舟猜到了几乎全部的计划?”贺如烩不可置信的询问着。
“她背后有人。”林衿迅速落子,抬头看着他。
贺如烩低头看棋盘,不过一会就收了林衿三颗子。见局势得利他才开口:“殿下是否是心急了,说错话了。舟舟只是一闺阁女子,要说君子六艺、女子八雅,城府心计擅长倒还是有些道理。勾结党派,甚至于结党营私是不会有的。”
“朝堂党羽她与你我二人一般了解,城府心计同样出众,这可不是闺阁女子能做之事。我怀疑是有人暗中操纵,我们尚不得知此人是敌是友。”
“殿下莫不是忘了,家中长者能者才有决定党羽之争的站队,而舟舟只是同我一般的小辈,并非有机会接触。”
两人各抒己见,未能争个对错来。他们也都清楚未查明真相前一切只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不再讨论这件事,只要细微再观察就能知道答案了。
……
下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安静的园林显得格外喧嚣。小侍女快步走进来呼喊着舟舟。
“娘子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跟着喧闹的声音,舟舟端庄稳步地走到正堂去。陈府中的几人皆已在座位上等候。
看到舟舟的到来,几人行过礼后都有不一样的神色。
安静一瞬,陈洁礼先开口打破了寂静。“蔡三娘子,今日早晨,有人在府外喧闹,不停说着要见三娘子。人我已经安排她安顿下来了,三娘子如今也已洗漱好了,要见见吗?”
她一句话说得没有错处,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态度。
“劳烦姑娘费心了。”舟舟示意陈洁礼带人上来。
不一会侍卫带上来一位妇人,她身上衣物还算完整,只是身上有些许伤痕尤为显眼。
妇人扫视一圈,在舟舟身上停下,猛的面朝她跪下,她不停的磕头,抽噎的声音伴随着巨大的消息传来。
“贱民红缘恳求蔡三娘子为贱民主持公道。恕贱民直言,认识宫里那位贵人娘子的邻里要么高官厚禄,要么家破人亡啊。贱民不愿听从其摆布,帮其狸猫换太子,挡了贵人娘子的高升之路,一家五口全都惨死啊。”
“胆大包天!宫里娘娘千金之躯,岂容尔等枉口嚼舌。”舟舟拍桌站起,表情愤怒。
陈司眼神在这二人之间游离,似是想看透些许。毕竟他也算是妇人所说靠着贵妃高官厚禄、高枕无忧的那群人。
“贱民句句属实,还求三娘子为在下主持公道。”
她停下了磕头,身体保持着跪拜的样子,额头上有些血迹,手指微微发抖。
见她这样,舟舟一时竟拿不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总不能因为一妇人的言语就将这件事告到御前求吧,她只不过一个将军女怎么能告成功这贵妃娘子,何况贵妃娘子的母家也并非等闲之辈。
这等划不来的事,他们如何确定自己就会接下?这可对蔡家没什么好处。
“舟舟年纪尚小,不能担次大任,还请再找能当权者为你伸冤。”
舟舟背过身去,今日这出无疑是想将她推至高台,不得不站队。她背后是整个蔡家,不能卷入纷争,至少不应该是她决定的。
堂上其余四人皆有心计,思考着舟舟的意图。林衿与贺如烩相视,露出担忧的神情。
还是陈洁礼先反应过来,叫人将哭泣的妇人带了下去,见几人神色各异的离开正堂,她叫人送新的茶水糕点到各自厢房中去。
不出舟舟所料,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林衿与贺如烩就敲门看望她。
行过礼后,三人坐到圆桌前,安静的吃了会茶水点心,贺如烩对着林衿递了个眼神。林衿才缓慢开口。
“今日你为何要拒绝?”
听见这话,舟舟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殿下何出此言?殿下今日莫非没有听见那些悖言乱辞?莫不是今日之事是殿下的安排?若是两位殿下要臣女做,不必拐弯抹角,以殿下威严,臣女定当效力。”
“本王并非是想你做什么,只是想你假意答应,而后的事物会有人安排好。”林衿淡淡解释到。好似安排好了一切一般。
“还请殿下恕罪,若非没有殿下的高识远见,臣女并不知晓接下来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责怪他们还是没将她当作盟友。
贺如烩见房中无人再开口说话,便独自离开了。舟舟见他背影,越发觉得此人脾气古怪。
“你只要接下便可,不会牵连到蔡家。”林衿无奈般叹了气,说完后便跟上贺如烩的脚步。
舟舟独自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皎月出了神。
林衿,你到底要做什么?
……
雨季到来,天晴倒是成了奢靡。湿湿粘粘的空气让舟舟觉得烦躁不安,来接人的侍卫好像还有几人。两位殿下前后去了提刑司几次,大抵是对第二次的黑衣人有些了解了。那妇人日日都在府前等候舟舟的应答,使得舟舟破为烦躁。
她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了,她本只是一待字闺中的普通女子,愿望就是嫁与林衿,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并不想参与任何朝堂之事。
可偏偏林衿死了,而如今为了救他,她只能参与进来,否则日后的时光就如同镜花水月,轻易破碎。
她就这样耗着,煎熬着。第三日,她终于是忍不住当众答应了妇人的请求。
听着百姓们的呼声与议论声不断,她才意识到,从她决定去祈福起,她注定不能置身事外了。
安排妥当后,她来到林衿房间找他。
林衿坐在案桌旁喝着茶水,一身红衣显得他格外成熟性感。
“你知道我要来?”舟舟行过礼后示意婢女退下,坐在了林衿对面。
“阿玉心系天下,定然会关心那些黑衣人的幕后故事。”林衿只要不激动的时候还是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
“还请殿下告知。”舟舟微微低头作行礼状。
“阿玉,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林衿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睫毛轻颤,视线慢慢抬起,眉眼间多了一分错愕。
好似在说,明明次次如此,为何又说着不必多礼。
见她心中有抱怨的模样,林衿嘴角上扬着语气不自觉轻快了些。
“阿玉,我们确有查到有些相关事宜,只是不方便言说,此事我们已悉数暗中禀报给了官家,由官家定夺。”
见他不松口,舟舟换了个问题询问。“那位妇人殿下该如何解决?蔡家呢?”
林衿放下茶杯,起身。“稍后便知道了,阿玉不必担心,也不用担心。阿玉只是一个闺阁女子,就算是当众哭泣也是可以被理解的,所以更不用担心任何。现下天色不早了,阿玉还是早些休息吧。”
这是不想说了,纵使舟舟有万般无奈也只能走了。林衿明明知道她为何事而来,却一件事都不告诉她。稍后知晓?官家定夺?她没能捞到一点消息。
她睡得很不安稳,在梦中,她梦见了大火烧宅,一处陌生的宅院遭受大火,院中多人呼救,他们都被关在了府中。无力的敲打着大门,而她被关在牢中久久不能呼吸,烟雾弥漫在她身边,她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最后的空气,慢慢的她躺下了,意识在慢慢游走,直到死去。
死去那一刻,她同一时间被噩梦惊醒。脸颊上都布满了汗珠,因为没睡好,眼下也有些乌青。
一波惊蛰未定,侍女见她醒来,连忙告知了一个消息。
红缘死了,那位妇人。她死在了陈府门前,服毒而死,像是被抛在了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