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打算今晚也一如既往的看着那轮弯月入睡的，却怎么也睡不着，便独自出去转了转。不出所料，我又看到了二哥，他目视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见我来了，他也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抬头看我一眼，就像平常一样。

    在所有兄弟姐妹之间，我觉得最难相处的是他，但我最感兴趣的也是他。我常常偷看他，他很会演，我一直觉得他是我们之间最会演的那个，毕竟如此明显的表里不一大家却都看不出来。

    这么多天的晚上，即便我们从未说话，我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或许早就意识到了，但好像完全不为所动，也不曾搭理我，我们如此着共度了很长一段时间。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月亮并没有出来多久，我索性直接转换了观赏的目标，胆大又直接的观察起了这个所谓的哥哥。

    我承认，他确实继承了父母基因中最优秀的部分，五官精致又立体，还有着一双和我一样从母亲那遗传来的漂亮鸢色眼眸，看着他真的很赏心悦目。

    我和他是长相最为相似的亲人，我以前一直觉得我们的性格也最为相似，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他了…还是说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看懂过他呢？

    我总是猜不透他，也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真有意思，真是个奇怪的人。我单手撑着头，嘴角微微上扬，兴致勃勃的盯着他。

    他平静的目视前方，却突然叹了口气，随后无奈一样轻垂着眼眸，微微低头盯着地面。

    “现在都不偷看了吗，改成光明正大的观察了？”

    他没有转头看我，仍然只是看着地面，但我很清楚这话询问的意思。

    果然，他知道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偷看他。

    我笑了笑，没有过多的解释。

    “反正你一直都知道，不是吗？”

    他又叹了一口气，像个最普通的宠爱妹妹的哥哥一样。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我笑而不语，本以为话题就会这样结束，只是他冷不丁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想离开吗？”

    我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头皮一紧。

    离开，怎么可能会没有想过离开呢，但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个女孩，离开了父兄家族的庇护，该怎样在这个虚伪又恶心的世界生存下去呢？

    至于这个问题，他能问出我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计划好了离开的事项，还是只是随口一问，我沉默了很久，仍然选择告诉他实话，我想抓住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

    “想。”我的目光热切而又期待。

    他并没有回话，甚至没有看我，看起来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一样。

    对啊，哪怕他真的要离开，又怎么会带着我这么一个根本就不怎么熟的拖油瓶呢，我自嘲的笑了笑，没在继续看他。

    一夜无眠。

    无趣的生活还要继续，只是此后我更加频繁的观察他，观察他打算怎样计划离开。我们依旧每晚会在连廊相遇，只是我试探着一点一点凑近他，一次比一次坐的近。好在他只是皱了皱眉，也从没有说过什么，甚至没有换过位置，我不知道他是根本不在意我，还是怎样的心思，直到最后，我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他并没有赶我走，也很少主动向我搭话，很多次都是我在主动打开话题。

    我看不懂他，他是我在这个家里最难懂的人，这也迫使我对他更加好奇，强烈的希望更了解他一点。可能是觉得我看出了他的不同，他几乎从来不对着我表演，也不怎么掩盖自己阴郁负面的一面，只会在他人面前对我装成一副温柔好哥哥的模样。

    后来时间久了，我更是放肆了许多，几乎是缠着他一样，每天都要去他的房间厚着脸皮呆一段时间，连其他家人都看出了我和二哥关系的突然变化，但大家并没有过多的在意，毕竟小孩子的心思总是多变的。

    不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好像让我对这个哥哥产生了一种名叫依赖的情绪，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也不知道是否要纵容下去。

    但是我累了，我不想在继续装下去了，我明明才只有九岁，为什么要考虑这么多？

    我选择相信哥哥，放任着陌生情绪的来袭。

    ……

    但哥哥却想逃走。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刻意的避着我，我开始经常性的找不到他，去他的房间也找不到人。即便有时在房间门口等着他，他也会把我拒之门外。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避着我，我就越想跟着他，我像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粘着他。

    又一次的把我关在门外，我在门口转了转，然后试图爬窗进去，但他好像早有预料一样，刚好在窗口逮到我，揪着我的领子冷冷的说了一句：

    “你想死吗，我可以提前送你。”

    ……

    “为什么躲着我？”我没有理他，只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坐在窗子上盯着他的眼睛。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拎着我丢出了窗外，然后迅速紧闭窗门。

    ……我看着紧闭的门窗，总是感觉有一块石头堵在心口，闷闷的踹不过气。

    这是难过的情绪，我知道的。

    为什么呢？明明母亲和姐姐都会这样时不时把我拒之门外的，明明那时只觉得无所谓，为什么换到哥哥这就好难过。

    我明明都选择相信你了。

    明明是你问我要不要离开的…

    明明是你先搭理我的…

    我无力的坐在哥哥房间门口，靠在门上胡思乱想。

    鼻子好酸，我撇了撇嘴，努力没有掉出眼泪。正直寒冬腊月，天气很冷，我吸了吸鼻子，呼出口热气暖了暖手。

    好冷…但我固执的蜷缩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去。

    哥哥…

    只记得很久很久，我几乎要在门口睡着，哥哥突然打开了门，站在门口无声的看着我。鼻子瞬间酸了起来，我已经很久没哭了，但那时泪水却一瞬间模糊了视线，怎么也止不住，我甚至没有看清他的表情，只记得他抱过来的身影。

    哥哥的怀抱很暖和，我挣扎着不想下去，他便把我抱到了被窝里，抱着我躺下了。

    真的很暖和，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暖和，我紧紧依偎在他身边。

    “真的要跟着我吗，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表面那样。”他蓦地出声，摸了摸我的头发。

    “…你明明从最初就知道我做了什么选择，为什么还要问我？”我缩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传来。

    他很久没再说话，哥哥的体温很快让我暖和了起来，我很困，又很久没有得到回应，几乎要睡过去，只是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之间好像隐约听见他说了什么。

    “那就抓住我……”

    …………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