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就这样凭空消失,摄月的掌心只剩几片木屑,锋利的边缘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光。
颈侧的伤口处开始渗出丝丝黑气,如同被恶鬼抓伤,传来的阵阵剧痛提醒着他,这一切不是梦。
摄月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小王爷!”藏在暗处的影卫银箫现身,声音中带着一丝懊恼,“属下全无察觉……罪该万死!”
说着便要唤来王府侍卫,摄月抬手制止了他。
“与你无关。他不是普通刺客。”摄月沉声道,死死按住颈侧的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银箫急忙背起他,抬回房间。
“去中土,查一下……”摄月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银箫领命而去。
倚在榻上,摄月的心比夜露还凉。
他的真气一触碰到伤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疯狂吞噬一般,让这伤口……根本无法正常愈合!
"有趣……"他低笑一声,眼底猩红渐起。
"看来……有人迫不及待想让我死啊。"
他微微眯起眼,脑中浮现一个熟悉的人。
“君傲临……”
虽说他厌恶他,但同时也了解他。此人嫉恶如仇,行事虽不着调,却一向自诩正大光明,绝不会采取暗杀这等下作手段。
摄月恍惚看见黑气缠绕着自己的血珠滴落在地,竟在青石板上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孔洞。
他手指攥得越来越紧,指节发白,木屑在掌心化为齑粉。
黑雾……
腐蚀的青石板……
形同尸体的刺客……
没有脉络和逻辑可循,没留下任何线索……
这种诡异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
多年以来,他早已熟悉。
疼痛开始蔓延,越来越剧烈,他几乎眼前发黑。恍惚间,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呢喃:
"你......不痛吗?"
——是白日里那个女医师。
剧痛从颈侧伤口直窜太阳穴,他的意识突然熟悉地模糊起来。
仿佛有一只手在他的天灵盖中疯狂搅动——又是“那家伙”。
这两年一直很安静,可为何遇到那个女庸医之后……
"废物,别出来......"
他喉间溢出低哑的咒骂,指尖深深划破手腕,那里有无数道相似的伤痕。
手腕上剧烈的疼痛让他脑中的声音终于缓缓归于平静。
与此同时,脖颈处的剧痛让摄月瘫软在榻上。
颈侧的血珠滴落在地面黑气中,幻化成记忆的漩涡,将他吞噬。
……
那晚的月光冷入骨髓。
深冬时节,十三岁的少年被玄铁束缚着纤细的脖颈,趴在冰面上奄奄一息。
被血浸透的单薄白衣,在冰面如花绽开。
“妓女之子也配修仙?”
“自不量力……”
一声声嗤笑在脑海中回响,其间,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咔嚓!”
是自己右手腕骨被踩得断裂的声音。
……
颈侧伤口处的剧痛让记忆的漩涡泛起涟漪,伤口溃烂到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一个嘲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闻你也会背《璇玑心法》全卷?”
那人掐住十四岁的他的脖子,把滚烫的丹丸强行塞进他的喉咙。
那时,他的喉咙也是这般灼痛。
“咔嚓!”又是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只不过这次,是他掰断那人手腕的声音。
……
脖颈处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记忆的潮涌却越来越平稳清晰。
他想起那一年,原本要处决他的师尊,手中拂尘意外地松开了他的脖颈:“……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就叫…'摄月'。”
师尊紧接着又意味深长道:"这般心性,要么成魔,要么……"
"成魔不好么?”
摄月歪头打断他,指尖把玩着新得的玉佩。
“至少……活得痛快。"
……
突然,银箫的声音从记忆潮涌之外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王爷,忱冬台得知您遇刺,把您需要的药送来了。属下这就派人去璇玑门打探消息!”
摄月猛然睁开眼,浓黑如夜色的现实撞回眼帘。
此刻,他不再是寒潭边那个孱弱的少年,而是叛逃仙门的天生魔种,摄月。
他神色冷漠,摆了摆手,银箫领命退去。
月光照得他精致如玉的侧脸更加冷白,却让他隐在黑暗中的另半张脸显得更阴森。
颈侧伤口的疼痛和溃烂让他彻夜未眠,发丝被冷汗浸透,眼底的猩红越发浓重。
太医、奴仆和侍卫们跪了一地,无人敢靠近——小王爷发病时,靠近者非死即伤。
"废物,身子这么弱……"他低咒。
但他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这次的伤……与以往不同。
普通刀伤,以他的修为,一夜就能痊愈,可这道伤口……越是运功抵抗,溃烂得越快。
溃烂处的疼痛不是沿着神经传来,而是像无数根尖锥,直接从灵魂深处刺出来,仿佛——根本不是能出现在这世间的伤。
他眸色一沉,药碗在他指尖无声碎裂,手指缝间鲜血流淌下来,他却浑然不觉。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疼痛,每一次濒临崩溃,他都能靠疼痛保持清醒。
可渐渐地,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想起这些年所有的遭遇。
身边所有亲近之人,都会死去……
最虚弱的时候,总会遭遇刺杀……
每次他抓住的一线希望,总会被无情扼杀……
莫名其妙而无时无刻不在的恶意,那些总在命运关键时刻出现的转折……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诡异的力量,在操控着这一切。
就像……有人早已定下他的命盘……
让他最终,必败无疑。
"荒谬。"
他冷冷自语。
可心底,却有个微弱的声音渐渐萌芽:
"你难道……只是棋子吗?"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出斑驳血痕。
"哼......你们都想要我死……"他低笑,指尖抚过溃烂的伤口。
要他做一只被命运任意宰割的羔羊?
不!绝不可能!
他不甘心!
凭什么,他这一生都要任由那只看不见的手摆布?
“我一定会……折断你那只手……”
————
第二天清晨。
"啊啊啊啊——!!"
柴房里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阮小鱼发现自己还躺在破草堆上,昨晚失去意识前的回忆涌上来,自动生成的情节,抓住她手腕的黑手……
她慌忙翻开古籍,发觉昨晚写的刺杀情节全部被抹除了,自动生成的“银雪渊反杀刺客”等字迹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空白页赫然写着一行血红色的大字:
【剧情生成失败!】
【理由:君傲临为人正直,光明磊落,绝不会派刺客暗杀,此行为不符合人设,已自动修正。】
阮小鱼:"……???"
AI你玩我呢?!
反派没死,她没返回现实世界……
那岂不是说明……她要继续留下,面对那个疯批?
她抓狂地揪着自己已成鸡窝的头发,一脚踢在茅房门上。
填坑?她都快死在一个书里都没写的路人手里了!
古籍继续浮现出字迹:
【请重新设计剧情】
阮小鱼:"……"
正当她气得要摔书时,柴房门突然被撞开,是两个王府侍卫。
"跟我们走一趟,小王爷受伤了!"
昨天那个少年发疯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播放,她的腿肚子开始打颤。
"我不要去啊啊啊——"
两个侍卫对她的惨叫置若罔闻,架起她就走。
玉蟾轩内。
晨光将床榻上的少年笼罩在一片轻白如梦的朦胧中。
阮小鱼身体僵硬,磨磨蹭蹭地靠近。
摄月半倚在锦枕上,颈侧缠绕的纱布渗出暗红,衬得肤色愈发苍白。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抬头,漆黑碎发微微遮住眼睛,眼底的猩红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一汪清澈安静的黑色潭水。
"姑娘..."他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抱歉这么早打扰你。"
阮小鱼愣在原地。
此刻的摄月,苍白的面容几近透明,长睫投下的阴影遮不住眼下淡淡的青黑。
病态,脆弱,温柔得让人心脏发疼,如同因受伤而被丢弃在雪中的白色垂耳兔。
许是因为疼痛,他眉头轻皱,却仍然温柔且礼貌地向她弯了弯唇角。
少年发间有着淡淡的忍冬香和药香,与昨夜血腥甜腻的樱花香气判若两人。
阮小鱼心尖一软,下意识放轻声音:"伤口...我看看。"
她的手指虽然不受控地发抖,恐惧却消散了不少。
少年漆黑的眼眸微弯,唇角露出一个安抚的弧度,主动解开纱布,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道狰狞的溃烂伤口映入眼帘,边缘散发出诡异的黑气,鲜血不断渗出,将雪白寝衣和周围皮肤染成暗红色。
她心脏猛地一颤。
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她皱眉,凑近细细观察。
"奇怪...这不像普通刀伤..."
那团黑气在皮肉间蠕动,像极了实习时在显微镜下见过的疟原虫——活着的、饥饿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她伸手在白大褂口袋中掏出手套和纱布,呼吸拂过少年锁骨时,明显感觉到他轻轻颤了一下。
摄月犹豫着轻声道:"昨夜出现的..."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关节处泛着浅浅的粉红色,耳尖红得如同滴血。
"但姑娘靠近后...好像没那么疼了。"
阮小鱼没注意他话中的深意,剪纱布的手突然停顿。
这伤口边缘呈现放射性裂痕,裂痕清晰,就像一张纸被强行撕裂开来。
她的指尖无意划过伤口边缘,一缕黑气骤然消散。
摄月猛地绷直脊背。
昨夜受伤后凝滞的真气开始重新流动,溃烂处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
"为什么..."他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腕,却在触及她皮肤的瞬间僵住。
阮小鱼慌忙抬头,撞进一双泛起猩红的幽深眼眸。
"庸医。"
樱花甜香包围了阮小鱼,熟悉的阴冷声线让她寒毛倒竖。
摄月慵懒地支着下巴,手指捏着她的手腕,暧昧地摩挲着她的脉搏。
"你...很特别啊。"
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颈动脉。
砰咚、砰咚……
阮小鱼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这个角度能看到摄月松散衣领下一闪而过的淡粉色泽,冷白锁骨上还有她刚才细心涂在上面的白色药膏。
好像一只奶油蛋糕……
明明是同一个人,此刻却如淬了毒的红熟樱桃,让人明知危险却情愿吞下。
他用染血的纱布缠住她手腕,轻轻一拽。
阮小鱼踉跄着跌入他怀中,听到耳边带笑的低语,甜腻樱花味的吐息,带着一丝血腥气。
"你……叫什么名字?"
摄月的语气温柔得能溺死人,神情却似笑非笑,猩红的眸子紧盯着她,幽深血潭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探究。
这个来历不明的庸医,竟然能抵御这诡异的伤势!
他隐隐感觉到,那股桎梏着他的命运的诡异力量有所退散......
“阮……小鱼。”阮小鱼低声回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尽管低着头避免与摄月对视,后背却依然有森森的鬼气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