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看的影视作品中,鬼往往只在黑夜里出现,白日和阳光是鬼的某种禁忌,可以约束他们的行动。
陆昱身体力行地告诉我,影视作品里说的都是假的。
他不仅能白昼不分地随时出现,还能和活人时一样触碰我,而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譬如此刻,我看似正常坐在书桌前看书,实则打开的书只是维持着假装阅读的频率在翻页,书页上的字语我一个都没看进去,这种假装的姿势做了太久,久到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认识这些字,怀疑这些字出现在书上的拼写是否正确。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紧贴在我脸侧和我一起看书的死鬼陆昱。
有他在我身边,南方的七月酷暑,正午14点,我在没开空调没有风扇的房间里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窗外烈阳高照,屋里阴气沉沉。
他离我太近了。
有多近呢?他的脸和我的脸中间只有一指距离,往日他还是是个活人的时候,这个距离足以让我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哪怕我们并没有实打实地触碰到,如此近的距离依然能让他的温度反馈在我身上。
活着的陆昱很热,好像身体里面有个火球,无时无刻不在燃烧。冬天的时候他把我的饮料放在口袋里捂着可以一直保持温热,牵住我手没多久他就叫嚷着热扯开领口扇风。
而现在这个待在我身边的陆昱浑身散发着寒意,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冰,寒气逼人。
他满脸斑驳的血迹,额角的血水还在顺着往下流,我们离得太近,让我产生一种只要我动了就会碰到他身上血的错觉,我不敢回头,只假装他是我的幻觉。
我已经装作不看见他快一个小时了,平常这个时候他会试探性的触碰我,用他冰冷到刺骨的手指轻轻点触我的脸颊或手臂,我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像是被冰块抚过留下潮湿水意,令我愈发不想让他发现我能看到他感受到他。
所以哪怕他碰我,我也仍然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往往这时候,陆昱就会厌倦地离开,消失好几个小时或一晚、一天,然后又好像失忆一样,重新出现在我身边。
此刻的情形同先前几次一模一样,我已经做好迎接陆昱那种故意要吵醒我一样的玩笑点触,可大概是因为我的反应一直普通,陆昱也知道碰我没用,所以这次他换了另一个法子。
那个贴着我读书的讨厌鬼没有碰到我,他只是在我耳侧发出叹息般的声音,跟我说:
“阿南,我好疼啊……”
夏日的知了在不停地叫,顺着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明亮得晃眼,我死死地盯着眼前字句早已模糊的书页,心脏好似被紧紧捏住,恐慌到几近窒息,浑身发冷。
寒水淹没了我,嗡嗡的知了声中,我听到了纸张被用力捏紧后发出的嗞嗞声。
动静很小,我已在第一时间按耐住自己的失控,可在这细微的杂声响起后,我身边的讨厌鬼发出了一声轻笑,他低声对我说了一句话。
这一次说完,他又开始碰我,但不是那些捉弄玩笑般的点触。
他吻我的嘴角,像蛇吐出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