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交?先不说我家大人你们可惹不起,自古交易都是钱货两讫,如今我们给了钱,你们却强行霸占着人,这说不过去吧?”
柳郃一字一顿:“她不是货物!”
领头人身边的人有些担心,凑过去说:“他们会不会不好惹啊?”
领头人嗤笑一声:“你看看他们衣服朴素,除了料子好一点连个金线边都没有,还坐着这小破船身边也没有护卫,估计就是哪里来的富商想逞英雄。”
柳郃掏出一两银子冲岸上围观的人喊:“哪位愿意帮忙去报个官,我这一两银子就当谢礼了。”
大家听到前半句还有些犹豫,柳郃不知道这些人口中的大人是谁,但他们可知道,都不太愿意掺和进去,万一被事后报复呢?但柳郃后一句一出,不少人就蠢蠢欲动了。一个年轻人举起手:“我去,你可要说话算话。”
柳郃保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座各位都是见证。”
年轻人应了一声就往府衙跑去。
“我已经报官了,是非对错官府自有定夺,”柳郃试探到,“难道你们的大人比府尹还厉害?”
领头人和那些打手都笑起来:“哼,府尹?我家大人可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你看府尹大人会不会站在你们这边。”
他对刚刚跳下水的人命令到:“去,把他们的船弄翻,人给我带到岸上来,看他们还硬不硬气!”
那个侍卫直接抽出被布条包着的刀,把几个快要靠近的人每人用刀背抽了一下,柳郃厉声喊:“我看谁敢!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岂容尔等放肆!”
柳郃知道了他们是谁的人,就没耐心再装下去:“一个翰林院掌院学士就敢如此肆意妄为,让你们家大人给我滚过来!”
准备动手的人一下子都停住了,看柳郃说话这么有底气的样子,而且身边还有一个带刀的护卫,难不成真碰上什么达官贵人了?
领头的人咬咬牙,撑着质问:“你是什么人,胆敢这么说话。”
安王从船舱里出来冷眼看着这些人:“那你们不过是家仆,又怎么敢这么说话?”
柳郃看安王出来皱眉询问:“那位姑娘怎么样?”
安王回答:“救上来及时,还没有呛进去很多水,积水已经排出了。”
柳郃送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处理这些人渣了。领头人额上冒汗,看两人好似真的有底气,朝中的大官他们其实也没见过,万一他们真的是……他犹豫不决时,柳郃继续施压:“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领头人也不敢再耽误,冲柳郃行礼:“大人请稍等,我们回去告知一声。”水里的人连忙上岸,一行人就要离开时,柳郃喊住了他们:“等一下,其他人去报信,你留下。”他指着领头人。
“啊?我……”安王的侍卫适当向前两步大有他不从,就把他抓过来的意思,他连忙点头:“好好好,我留下。”
“告诉你们的主子,我就在这等着。如果他不来,我就去他家里找他。”柳郃话音落下,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一群人马上灰溜溜地跑了。
柳郃和安王回到船舱内,女子还在昏迷,身上盖着安王的外衣,柳郃探了探鼻息呼吸正常,性命无忧。
柳郃看着女子湿透了贴在脸上的头发说:“这样不行,她衣服都是湿的会生病的。”
安王把侍从喊进来让他把女子抱到岸上去,找一个医馆。侍从领命去到岸上找了两个人给了些银子,请他们把女子送到最近的医馆,自己又回来继续履行保护的职责。
安王坐了回去:“柳相准备如何处理?”
柳郃想起来就觉得气愤:“彻查,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抢民女将人逼至跳河,这种人就不配为官!”
“柳相和陛下都太过单纯了,单纯就意味着容易被蒙蔽,柳相不妨猜猜朝中有多少人是这么想的?”
柳郃看着毫不意外的安王发问:“你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阻止?”
“这件事是前两天刚发现的,确实过分得很。但柳相你要知道,这件事可以是陛下出面,可以是你出面,甚至可以是任何一个官员出面,但绝对不能是我为他们出头。这对百姓而言,是不一样的。”
“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见这些?”
“对,柳相对我的赔礼还满意吗?”
柳郃避而不答又回到了安王提出的前一个问题:“不论有多少,有一个就抓一个,总能抓到他们不敢犯法的时候。”
“肃清一切,谈何容易。高压之下必会生乱,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的出来。重罪大罪严惩,小罪可适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柳相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柳郃明白这个道理,但要他真的做到很难。只能说事情发生在他眼前他就一定会管,今日的事不管后续有多难办,牵扯的官员势力有多复杂,他都不会退步:“无论如何,今日的事一定要彻查,安王若是有交好的官员牵涉其中,我也不会留情。”
“柳相误会了,我不是在替他们求情,欺压平民,也是我不能接受的。今日如何全听柳相发落,我不会插手。柳相如果需要我的帮助,我自当竭尽全力。”
柳郃承了安王的好意:“那就先谢过安王殿下了。”
两人没有在船上等,上了岸找了个茶摊坐下。许多人围在周围等着接下来的好戏,就听见远处有人嚷嚷着什么走近了发现是刚刚那伙人又回来了,走在前面的中年人满脸堆笑:“请问是这位大人要找我家主人吗?”
被按在旁边跪着的领头人看见那人激动前倾:“父亲!”
中年男人对那个领头人呵斥到:“喊什么,一点事都干不好,还冲撞了贵人。”
父亲?再结合刚刚对领头人的称呼,来人的身份一目了然:“管家啊,你家主人没来?”
“我家大人事务繁忙,现下不在家中,恕小人眼拙,不知大人是……”
柳郃想看看这个管家有什么招数:“我是谁,你不认得,你家大人一定认识。”
“哎呀,原来是我家主人的熟人啊,真是抱歉,冒犯了大人,大人有什么不满的我一定转告给我家主人,谢罪礼一会一定送到大人府上,还望大人大人有大量。”
“什么谢罪礼,我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管家见这事有望解决,连连保证:“绝对让您满意。”
贪污行贿,柳郃在心里又记了一笔:“也不用这么麻烦。我说过,他不来,我就去找他。”
“我家主人不在府上您看要是有什么事,可否由小人转告?”管家不想把这件事闹到主人面前,只想赶紧解决了。
柳郃又挂上笑容:“没关系,我可以等,总是要回来的吧?”
管家眼见拖不过去,这位大人也认识自家主人……他横下心侧身做出请的动作:“那大人请,小人为大人带路。”
柳郃摆摆手:“不急,还有一个人没来。”
“额……不知大人等的那人何时到?”
话音刚落下便传来铜锣声,两队衙役敲锣开路,将周围围观的百姓全都赶走,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大摇大摆走过来,人未到声先至:“何人在这里聚众闹事?”
带路的正是先前那个去报官的年轻人,柳郃遵守诺言拿了一两银子给他,才慢悠悠起身:“是我报的官。”
“哦,”府尹这才肯仔细看一眼柳郃,这一眼府尹那幅高高在上的样子就马上收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弯陪着笑:“柳左相,下官有眼不识,还望柳左相恕罪。”
柳郃微微一侧身,被他挡在后面安王露了出来,府尹大惊直接跪下:“安王殿下!”
安王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柳郃挂着笑:“府尹大人不必自谦,我看府尹大人眼神好的很,就是腿脚不太好啊。虽说这里离府衙有点距离,但这么长时间,爬也该爬过来了。”
柳郃蹲下看着府尹:“不知府尹大人是如何过来的?”
府尹叩首:“大人恕罪,实在是衙内事务多,这些衙役又自着主张通报不及时才让大人久等。”
“哦,又一个事务繁多的,没事你起来吧。”柳郃直起身对着管家说:“现在人齐了,可以去了。”
管家早就吓得魂不附体,看柳郃的态度他如何不明白。柳相口中的认识可不是指两人关系好,何况还有一个安王在。想起自己自作聪明试图送礼贿赂左相,他手心后背都直冒冷汗。偏偏柳郃还在催促:“带路啊?”
“是是,大人们这边请。”他给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还不传话回去,提前准备,怠慢了各位大人可怎么办?”
柳郃怎么会给他这个传消息的机会,直接按在那个小厮肩上:“没事,我们就是去看看,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地招待我们。”
小厮动都不敢动,管家陪笑附和:“是是,就按大人说的做。”
柳郃看向稳坐不动的安王:“安王殿下要一起去吗?”
“本王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你去保护好柳相。”安王把自己身边的侍从拨给柳郃说不清更多的是保护还是监视。
柳郃欣然接受,一队人马就这么出发了,安王细细品完这壶茶,冲呆立在一旁的茶摊老板招了招手,给了茶钱,又多掏出一点银子给老板:“这些钱给你,我需要你把今日看见的事情散播出去。”
“这事简单,本来就有那么多人看见了,不需要这么多银子。”老板虽然想要,但也不敢多要,安王的身份注定是他们这些人一辈子也高攀不上的。
“再加一句,当今圣上和柳相要严惩那些尸位素餐以权谋私的官员了,传的越广越好。”安王将钱放在桌子上起身离开。
柳郃此时已经来到翰林院掌院学士李道全的家门口,亲自敲响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