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让亲王回封地的圣旨下达后,整个京城除了有封地可去,但自己有官职的安王和没有官职,但也还没封地可去的瑞王外,就没有其他亲王了。
“收拾收拾家里宽敞多了!”江尧扯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柳郃抱着一摞竹简,袖子被捞起来绑着,衣服脱的只剩下里衣,才觉得稍微凉快了点。看着某人做作的样子,他把手上的竹简用力递到他手上:“你才干多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暗二帮忙了吧?既然还有力气,就把这些抱到外面凉亭那边,那里还能晒一点。”
江尧在连轴转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奢侈的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然后如同喝水呼吸般自然地溜进柳府,就正好遇上了柳府的晒书日。
一进书房就看见柳郃把书架上的书往桌子上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柳郃挂着无比和煦亲切的笑容:“怎么现在过来了?不忙吗?”
江尧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随即停住:“今天给自己放假了,你在干什么?”
“来的正好,既然不忙就帮我晒书。”柳郃毫不客气指着桌子上的一摞竹简,“拿出去,找有阳光的地方晒上。”
江尧看了眼桌上,又粗略估计了一下柳郃书房三个书架的放书量。真诚开口:“能不干吗?我偷偷来的,怎么能光明正大做事?”
两下敲门声打断了两人无声的对峙,刘泽在门口问道:“老爷?我进来拿书了?”
“不用,书房的竹简不算多。而且……”柳郃弯着眼往江尧那一瞥,“我有位友人过来了,他帮我就行。”
“老爷的友人?”刘泽诧异,今天没有人来拜访啊!难道书房里有其他人,老爷不会有危险吧!
柳郃看了眼江尧,江尧只觉得这一眼有些不怀好意。接着柳郃一把拉开了书房门,江尧下意识就想躲却被柳郃一把拉住:“就是这位,不过他有个癖好,不喜走正门,所以刚刚翻墙进来的。”
“翻墙?!”刘泽暴露了他不如老管家沉稳的一面,他只觉得自己耳朵里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带着疑问和几分惊诧看向穿着华贵,一看就是大家族公子的江尧,又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样很失礼,赶紧收回目光。
江尧挂着笑容,哥俩好地拍拍柳郃肩膀:“是啊,本来看今日天气晴朗,是个游水的好日子。就想约着柳兄一起去天明湖里游上几圈,毕竟上次他说没游尽兴。谁知正好遇上晒书,真是不巧了啊!”
“去外面湖里游水?!”刘泽看向自家一向进退有礼的家主,不知道是该叮嘱老爷去外面游水一定要叫上他,不然遇到危险怎么办?还是劝阻老爷这样有损体面,尽量别出去游,哪怕在家里呢?花园的水池可以扩大,把假山这些搬开应该也够了……
柳郃轻咳一声,打断了刘泽不知道已经飘到哪里的思绪:“哈哈哈,姚兄还是这么爱说笑啊。”
他看向刘泽:“他姓姚,性格就是这样。你不必把他的话放心上。书库那边的书就麻烦你们晒了,书房这边我们两人就行了。”
“啊,好的老爷,晾书架已经搬过来了,我就先走了。”刘泽离开时松了一口气,他就说老爷不会干这种事的。
当他边晒书边聊天把这件事和父亲说时,他父亲却可疑的沉默了一瞬。刘泽动作缓缓停了下来,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会吧?难道是真的?
老管家看着儿子越睁越大的眼睛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瞎想什么?我只是想到了老爷小时候和朋友打赌,赌输了真的一头扎进天明湖里游水,最后被老太爷拎回家狠狠罚了一顿的事。”
“还有这种事?”刘泽虽然和柳郃差不多大,但从小并不在柳府长大,后来到了府里也没见过几次。真正跟在父亲身边近距离接触柳郃时,已经是柳郃继承家业后的事了。
“老爷以前很活泼的……”老管家突然闭了嘴,“总之随意猜测老爷的事是不对的,你今天的事不能有下次。”
柳郃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还有这种事,只是得意一挑眉:“好了,你现在身份过了明路。他们不认识你,只当你是我朋友,以后在府里不用偷偷摸摸了。”
“那我谢谢你了。”
柳郃心情颇好:“不客气,搬书吧!”
江尧贱兮兮凑过去:“真的不和我去游水?”
柳郃笑容里带着威胁:“你要是再敢提那件事你就完了。”
这边在鸡飞狗跳拌嘴晒书,齐恭王府那边也在紧锣密鼓准备相关事宜。江淮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突然要见他,被下人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换上了全新的衣服。他扯着衣服摸料子时,就被下人匆匆带到了前厅。
整个前厅坐满了人,父亲和爷爷坐在上方,两个哥哥站在旁边。他往旁边看,自己的母亲竟然也在。
正想开口喊母亲,一道威严的声音就从上方传来:“见了长辈也不知道行礼。”
他一下愣在原地,不明白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个场面可怕极了。
见他这副呆样子,齐恭王摇了摇头:“算了,你以后去了宫里,一定要守规矩。陛下让你做什么,你都要听话。”
江淮听不懂爷爷的话,下意识去找自己最亲近的人,看着自己的母亲:“妈妈……”
但那名女子别过脸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记住,以后她不是你的妈妈,你也不再是我们家的人,不要叫错了。”
从一开始就积蓄的害怕无措终于爆发了,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袖,把袖角扯的皱巴巴。没有大吵大闹,只有默默的流泪。
江尧身边的大太监何祥来接江淮时,就看见小孩的眼眶的红红的,还在一抽一抽的哭。
何祥蹲下擦着江淮的眼泪:“哎呀,小殿下这是怎么了?”
齐恭王打着圆场:“小孩子要离开家了,难免会伤心。”
何祥这位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的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江淮的处境?小孩子在哭,但家里人却没一个人愿意哄一下他。周围人的神色有畏惧,有忐忑,有讨好……唯独没有心疼。除了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子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不舍。
何祥心下了然:“不必担心,陛下命人收拾出了重华宫。现在宫内一应俱全,就等小殿下住进去了。”
“重华宫?”
“正是。小殿下也接到了,我等就先回宫复旨了。”
他牵着江淮的手往外走,在快要出门时感受到小手传来的阻力。他停下脚步看向江淮:“怎么了小殿下?”
江淮声音闷闷的:“宫里……”
何祥很有耐心地解释:“对,我们现在就是去宫里。小殿下以后就是皇子了,是陛下的孩子,宫里的人都会对你很好的。”
江淮重复:“陛下?”
“是啊,陛下可喜欢小殿下了,我们一会儿安顿好就要去拜见陛下。”
看小孩有些畏缩,何祥换了个思路:“宫里的房子很大很漂亮,还有很多人会陪着小殿下玩。小殿下不想去看看吗?”
听到这话,小孩有些心动。何祥见他不太抗拒了,就牵着继续走,出了门送小孩上了马车。
望着马车远去,中年男子有些担心:“重华宫,可是太子居住的地方啊!陛下难道是想……”
齐恭王打断他的话:“在外面瞎说什么!”
等回了府内,屏退下人后,中年男子才追问:“难道陛下想让他当太子?”
齐恭王训斥道:“谁是太子不是我们能随意揣测的。”
“陛下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江淮的事情,还起了兴趣。但这不过是一时的,怎么可能悉心培养。就算陛下是真的这么想,别忘了安王的事情。陛下还年轻,以后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齐恭王背手走到窗前望着外面:“如果陛下真的把那孩子当太子培养,到了后面他就是一个威胁,哪怕没有被陛下处理掉,新皇登基后也不一定能容得下他。”
最后一锤定音:“那孩子,前途不一定好。”
江淮直接被带到重华宫,宫里的下人早就等候在殿内,江淮一迈进去,就看见跪了一地的人齐声说:“恭迎殿下回宫。”
从来没见过这阵仗的江淮吓得往何祥后面缩了缩,何祥温声说:“殿下,这两位是重华宫的掌事姑姑和首领太监,以后他们负责照顾殿下的起居生活,殿下需要什么都可以和他们说。”
为首的一男一女赶紧又行一礼介绍起自己。
等介绍完江淮不知道要干什么又看向何祥,何祥笑眯眯提醒:“殿下可以让他们起来了。”
等他迈进殿门刚在上方坐下,正坐立难安时门外传来明快的声音:“是不是今天啊?搬进来了吗?”
门外的宫人行礼问好:“瑞王殿下。”
瑞王直接进门都没看他们,随意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江淮正伸着脖子想看看是谁,瑞王就已经来到了正殿。
他脚步一顿,眼睛睁大发出惊喜的一声:“哇哦!”
“这就是我的侄子吗?好可爱啊!”他凑近江淮,一会摸摸头一会捏捏脸,高兴询问:“怎么样要和我出去玩吗?”
何祥紧急制止:“瑞王殿下,一会小殿下还要去拜见惠妃娘娘。”
“没关系,正好我带着他去。拜见完了我带他在宫里逛逛,还有其他的事吗何公公?”
何祥想了想接下来也没什么安排了,俯身行礼:“那有劳瑞王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