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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阙劫

    萧景珩的手臂像铁箍般勒在赵明玥腰间,下坠时带起的风掀起她散落的发丝,抽打在脸上生疼。皇城的青砖城墙在眼前急速上升,远处刘墉的咆哮混着弓弦震颤声越来越远。

    "抱紧。"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玄色衣袍被气流鼓荡如鹰翼。赵明玥下意识攥住他腰间玉带,指尖触到个硬物——那枚刻着「燕」字的虎符!

    "嗖——"

    一支鸣镝擦着她耳畔掠过,带起一线血珠。萧景珩突然旋身,剑锋划过城墙卸去下坠之势,火星在青砖上拖出刺目的金痕。三丈之下就是护城河,冰层已经开裂,泛着幽蓝的死光。

    "闭气。"

    入水的冲击像被重锤击中。冰寒瞬间浸透骨髓,赵明玥眼前炸开无数银星。混乱中有人抓住她后领往上游拽,浮出水面时正对上一双猩红的眼——萧景珩左肩插着半截断箭,血丝在河水中蜿蜒如活物。

    "虎符……"她呛着水去摸腰间,却被他按住手。

    水下突然闪过数道黑影。萧景珩的剑锋划过她袖口,割断一截衣料任其沉底。赵明玥会意,故意高喊:"虎符掉了!"

    黑影立刻向河底潜去。萧景珩趁机拖着她游向排水口,锈蚀的铁栅被他生生掰弯。

    暗渠尽头是皇城西的胭脂巷。

    赵明玥趴在潮湿的砖墙上呕出几口河水,抬头时愣住了——巷口槐树下站着个戴帷帽的女子,手中灯笼映出袖口熟悉的兰草纹。

    "母亲?"

    女子掀开轻纱,露出的却是张陌生面孔。她将包袱塞到赵明玥怀中,声音轻若蚊呐:"长公主让奴婢送这个来。"

    包袱里是两套粗布衣裳,底下压着封信。萧景珩一把扣住婢女手腕:"谁派你来的?"

    "奴、奴婢只管送东西……啊!"

    弩箭从她后心透出时,赵明玥已经旋身拔刀。巷尾屋顶上,五名弩手正在装填第二波箭矢。萧景珩的剑掷出,将为首者钉在飞檐上,同时拽着她撞开最近的院门。

    院内晒着的染布如血瀑倾覆,盖住了追兵的视线。赵明玥趁机展开信笺,上面只有一行字:

    「酉时三刻,废砖窑见。」

    落款画着枚冰玉棋子。

    废弃砖窑的夯土墙被夕阳染成橘红。

    赵明玥蹲在窑顶风口,看着萧景珩检查那包衣物。他指尖在衣领夹层一捻,挑出根近乎透明的银丝——北燕皇室专用的冰蚕线。

    "是姨母的手笔。"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我母亲同胞姐姐。"

    窑下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赵明玥的弩箭刚对准声源,就见个佝偻老妇拄杖而来。老人抬头刹那,她险些惊呼出声——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上,生着与母亲一模一样的杏眼!

    "琰儿长大了。"老妇颤抖的手抚上萧景珩的脸,"阿姊若在……"

    "虎符是假的。"萧景珩突然打断她,"真的在哪?"

    老妇从怀中取出半块黑玉符,与赵明玥腰间那枚虎符严丝合缝。拼完整的刹那,玉符表面浮现血色纹路——竟是北境十二州的微缩舆图!

    "当年赵鸿煊屠宫后,将真虎符一分为二。"老妇咳嗽着指向纹路,"这里,这里,驻军都换成了他的人……"

    话音未落,窑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老妇猛地将玉符塞回赵明玥手中:"走密道!"

    萧景珩剑锋劈开窑壁夯土时,赵明玥回头看了眼——老妇站在窑口,从袖中掏出了火折子。

    爆炸声震得耳膜生疼。热浪推着他们在黑暗的密道里翻滚,最后停在一处水潭边。赵明玥摸到萧景珩左肩的断箭,入手湿黏一片。

    "你早知我母亲是……"

    "北燕长公主?"他喘息着靠上石壁,"猜的。你眉间朱砂用的血髓玉粉,只有皇室会用。"

    水珠从洞顶滴落,在潭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赵明玥忽然想起东宫那夜,男孩塞给她棋子时,指尖也带着这样的颤抖。

    密道出口是城郊乱葬岗。

    新月被乌云吞没的刹那,赵明玥的匕首抵上了萧景珩咽喉:"为什么救我?"

    他颈动脉在刃下跳动,声音却平静:"虎符需要两枚才能调兵。"

    "撒谎。"她刀锋下压,"你知道我母亲留了密道,故意引刘墉的人追来,就是要逼姨母现身交玉符。"

    萧景珩突然笑了。失血过多的唇色苍白,衬得眼尾那颗小痣愈发殷红:"那你为何不杀我?"

    远处传来夜枭啼叫。赵明玥收刀入鞘,扯下袖口布料给他包扎:"我也需要虎符。"

    "去救漠北那个孩子?"他任她动作,突然抓住她手腕,"赵明玥,你当真以为他是……"

    利刃破空声打断了他。赵明玥旋身挥刀,斩落三支偷袭的弩箭。二十步外的树丛里,刘墉的亲信正吹响示警哨。

    "走!"萧景珩劈手夺过她腰间玉符,朝反方向掷去。追兵果然调转方向,趁这空隙,他拽着她跳进湍急的护城河支流。

    黎明的渡口飘着细雨。

    赵明玥看着船夫将最后一批货搬上甲板。这是谢家商队的船,明日此时就会抵达漠北边境。

    "玉符我拿走了。"萧景珩立在三步外,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肩伤处,将包扎的白布洇成淡红,"作为交换……"

    他抛来枚黑玉棋子,正面刻着「景琰」,背面却是行新刻的小字:七日后,青州盐市。

    "你弟弟的下落。"

    赵明玥攥紧棋子。昨夜那个未竟的问题悬在心头,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机。渡口开始有人声,卖炊饼的老汉正推车经过。

    "萧景珩。"她突然唤他全名,"东宫那夜你说'等我',等的就是今天?"

    晨雾中他的轮廓模糊了一瞬。回答飘过来时,几乎被雨声淹没:"我等的是北斗第七星亮起的时刻。"

    商船起锚的号角响起。赵明玥转身登船,没看见他左手小指那道疤在雨水中已泛青。

    船推开青灰色的江水,雾气在河面织成一张湿冷的网。

    赵明玥倚在船舷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黑玉棋子。甲板上,谢家的仆从正忙着捆扎货箱,有个扎着蓝头巾的小丫鬟时不时偷眼看她——那是临行前谢衡塞来的眼线。

    "姑娘,茶。"老仆赵忠递来鎏金手炉,铜罩上刻着赵家商号的标记,"江上风大。"

    热气氤氲了眼前景物。她恍惚看见雾气中浮现出萧景珩最后立于雨中的身影,肩头渗血的绷带,还有那句谜一般的"北斗第七星"。

    她不信他。

    虎符、玉棋、血髓玉……每一样东西都像是精心布置的诱饵。她低头看着掌心的黑玉棋子,指腹擦过「景琰」二字。萧景珩给她这个,未必是要帮她找到弟弟,更像是引她去某个地方。

    "忠叔。"她突然开口,"母亲生前可曾提过北斗七星?"

    老仆添炭的手顿了顿:"长公主常说要观星辨位,说北斗第七星..."他忽然噤声,像是惊觉失言。

    船身突然一震。雾气中隐约现出艘小艇,艇上渔夫戴着斗笠,哼的却是北燕边境的牧羊调。赵明玥的指尖悄悄搭上腰间软剑——直到看见那人从鱼篓里取出个熟悉的食盒。

    食盒夹层里躺着支断成两截的金步摇,正是母亲那支。断裂处新磨出的金属光泽显示,有人最近才取出里面藏着的东西。

    江风突然转急,吹散了半幅雾气。远处山峦如卧兽,背脊上蜿蜒着去年战火留下的焦痕。

    南陵官道的春雨下得缠绵。

    萧景珩勒马停在十里亭,左肩的伤处被雨水泡得发白。亲卫周凛急忙撑开油伞,却被他抬手制止。雨丝渗入绷带,将昨夜砖窑的火药味一点点冲刷殆尽。

    "王爷,探子来报。"周凛压低声音,"刘墉今早去了皇陵。"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在缰绳上,汇成一条细流。萧景珩想起废窑里姨母那双与赵明玥神似的眼睛,想起她递出虎符时袖口沾染的硝石粉——和十二年前东宫爆炸前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赵明玥的母亲,未必只是北燕长公主那么简单。

    "让青州的人备好冰玉棋子。"他甩鞭策马,"要刻着朱雀纹的。"

    马蹄踏碎水洼,倒映出阴沉的天色。路过一片桑林时,萧景珩突然抬手示意停步。林深处有个戴孝妇人正在烧纸,火堆旁摆着三颗黑棋,恰成摇光星位。

    "去问问。"

    周凛回来时面色古怪:"说是祭奠旧主,北燕来的流民。"

    萧景珩的左手无意识抚过小指疤痕。雨水冲开地上纸灰,露出未燃尽的一角——上面赫然是北燕皇室的玄鸟徽记。

    戌时的客舱点了两盏鱼灯。

    赵明玥用银簪挑开金步摇的暗格,取出的不是预料中的密信,而是一缕用红绳缠着的胎发。蓝头巾的小丫鬟在门外探头:"姑娘要热水吗?"

    "不必。"她反手扣下妆奁,"让赵忠来见我。"

    老仆进来时带着一身水汽,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刚在底舱货箱夹层发现的。"

    油纸里裹着半张边防图,墨迹已褪色,但「青州」二字依然清晰。赵明玥的指尖微微发颤——这是母亲的字迹,标注的却是南陵的驻军布防。

    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赵明玥吹灭灯盏,短刀无声出鞘。

    "姑娘别紧张。"是那蓝头巾丫鬟的声音,"谢大人让奴婢送样东西。"

    门缝塞进一枚冰玉棋子,对着灯光一看,内部血丝竟排成「勿信萧」三字。

    萧景珩的临时行辕设在废弃的驿站。

    烛火摇曳,他盯着案上的边防图——与赵明玥手中那份恰好能拼成完整的一幅。周凛跪在一旁汇报:"赵姑娘的船已过青峡,谢家的人盯得很紧。"

    "谢衡……"萧景珩指尖轻敲桌沿,"他到底是谁的人?"

    窗外雨声渐密。他展开赵明玥母亲那封未寄出的信,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

    「琰儿若见北斗第七星亮,便是归期至。」

    烛花突然爆响。萧景珩猛地抬头,窗纸上映出个熟悉的身影——赵明玥?!

    他瞬间拔剑,却在看清来人时顿住。是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身形与她极为相似。

    "王爷。"女子跪下,捧出支金步摇,"长公主让奴婢送这个来。"

    步摇的暗格空空如也。

    天光微亮时,赵明玥站在船头,看着两岸青山缓缓后退。

    老仆赵忠在一旁低声道:"姑娘,前面就是分水岭。往左是去漠北,往右……"

    "往右是回锦州。"她轻声道,"我知道。"

    袖中的黑玉棋子冰凉刺骨。

    同样的疑问,此刻也萦绕在百里之外萧景珩的心头。

    他站在雨后的山岗上,望着商船远去的方向。左手小指的疤痕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个雪夜的承诺:

    「等我。」

    而今十二年过去,棋局已近终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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