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玉的速度不慢，可走得极稳，鹿幽趴在他身上，脸颊蹭着他身上粗糙的布料，苍玉身上的味道也与苍玦别无二致，都是那种淡淡的柏木香气。
苍玉所说的长老居所虽然在荒原上看去并不算远，可真走起来鹿幽却发现那里似乎是笼着一层单薄的雾气，无论她觉得苍玉已经走了多远，都还是相同的距离。
鹿幽无聊的在苍玉肩膀上画着圈，苍玉的耳朵上的红色从刚刚开始就没消下去过，他难耐地摇头，“鹿幽姑娘，老实一点。”
鹿幽随意回答着，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苍玉叹气，由她去了。
“你怎么总是在叹气？”鹿幽问道。
苍玉语气仍然平淡，“如果鹿幽姑娘不要做这些小动作，那我就不会再叹气了。”
鹿幽撇撇嘴，觉得苍玉跟个小老头似的，可旋即她想到苍玉提到的年龄……确实是个小老头了。
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那雷劫劈下来自己虽然不能使用任何灵力，但也毫发无伤，苍玦变成了这副模样，那条小龙也不见了。
鹿幽撑着下巴盯着前面的房屋，“什么时候才能到啊，刚刚我就想说了，为什么一直往前走，那些房屋还是同样的距离？”
“那是长老的障眼法，”苍玉解释道，“这里曾被外邦人袭击，损失惨重，从此长老便在这里设了障眼法，如果不是部落的人，便永远无法进入。”
“那你为什么会找到我？为什么要去刚刚那里的荒原。”鹿幽想到，苍玉是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毫无声息站在那里吓了她好大一跳。
苍玉想了一会，“那里有些草药，长老能用上，我将草药采好后，远远看到你在那里坐着，怕是有人在这里迷路便上前查看。”
“那你还真好心，”鹿幽感慨道，“不过草药？这里不就是荒原吗？哪里来的草药？”
她回忆着刚刚目睹的一切并看向现在苍玉脚下的土地——光秃秃一片，哪里有草药的踪影？
“不太好找，但是有一些。”苍玉指了指自己腰侧的口袋。
鹿幽没客气的将布袋拿过来打开，却看见里面满满尽是白色的骨头，她手一抖，险些将布袋里的白骨抖落在地上。
鹿幽不动声色将布袋放回苍玉的腰侧，凝重问道，“这是什么草药？”
苍玉摇头，“只有长老知道。”
鹿幽小心思考了一会，“你们这的草药都长这样吗？”
她不知道苍玉所说的“草药”究竟是什么，可也明白那堆白骨绝不是正常的草药，苍玉所说的那个部落处处透露着诡异，他对自己刚刚提到的故事也毫无感情，鹿幽指尖有些发冷，她因为这张脸与所有的熟悉感轻信苍玉真的对吗？
或者说，苍玉嘴里提的那个长老与部落……真的存在吗？
苍玉的确就是苍玦，但谁知道是不是有人给他下了什么药物，他觉得自己叫苍玉，他说自己三千多岁，他说了长老与部落的故事，他说了狼王的信仰……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鹿幽抿唇，心里想着脱困方式，虽然她现在没有灵力，单靠体术并不是苍玉的对手，可如果趁其不备，也能想办法逃掉。
鹿幽肌肉紧绷着，袖子里藏着的那枚小刀微微露出一点闪着寒光的刀身，她不动声色想着对策。
可苍玉突然停下了，他用脚在空气中踢了几下，远处覆盖着房屋与宫殿的雾气散开，那些房屋与宫殿的虚影消失，真实的房屋赫然出现在眼前。
同样覆盖着狼面具的另一个男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柄铁质的权杖，“阿玉，回来了？”他招呼道。
鹿幽立刻将刀收了回去，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嗯，回来了。”
她听见苍玉低声回答。
苍玉将她放在地上，站的比她靠前一些，微微挡住鹿幽的身体，对手持权杖的男人微微点头，“我想找长老。”
男人思考了一会，“长老在大殿里，你后面跟着的这个姑娘是，是长老说的那个……”他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点头将路让开。
苍玉轻轻点头，接着转身将手递给鹿幽，“牵上我的手，不然你会在这里迷路的。”
鹿幽将手递给他，“跟在你身后也会迷路？”
苍玉轻笑抓住她，“你怎么知道你跟着的是我呢？”
鹿幽疑惑，但苍玉并没有为她解答疑惑的打算，他将扣在头上的面具朝下拉盖住自己的半张脸，他歪头看向鹿幽，“走吧。”
鹿幽和面具上的那双猩红色的眼睛对视上了，她莫名想到妖兽玄霄，他也有一双猩红色的狼眼。
苍玉甩甩鹿幽的手，示意她回神。
“你需要牢牢盯着我，不然接下来会跑到哪里我没法跟你保证。”
什么意思？
鹿幽愣着，可旋即她便明白了苍玉的话，随着苍玉的步伐，鹿幽眼前的景物变幻扭曲着，原本的村庄变成了一个个山洞，路上的灯火则变成苍白的骷髅头，骷髅头的眼里闪动着深蓝的火焰。
鹿幽脚下的路消失了，像是踩在空中一般毫无安全感，她不由得抓紧苍玉的手。
苍玉手上的温度温暖，紧紧包裹着鹿幽的手，伴随着鹿幽的力气，他也收紧手上的力道，攥的鹿幽手掌发疼。
鹿幽想开口询问苍玉这是什么情况，可她张着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耳侧刚刚还能听见的风声也消失了，毫无预警的安静，像是在睡梦中。
苍玉脑后被他扎起的头发此刻散落下来，鹿幽盯着他的头发久久不能回神，并非她想盯着那些头发，而是头发上出现了点点荧光。
她目不转睛盯着那星空一般的黑色，直到苍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你着相了。”
鹿幽猛地回神，再看去，哪有什么扭曲的场景与闪着蓝光的骷髅头，苍玉的头发也老老实实被扎在脑后。
鹿幽手心潮湿一片，她呆了半天才重新找到自己的声音。
“刚刚，”她嗓音干涩，“发生了什么？”
苍玉放开她的手，递过来一块丝质的手帕，“你被阵法影响，陷入了幻觉。”
鹿幽回忆着刚刚看到的一切，真实到不像是幻觉，她发着愣，完全没注意到苍玉拿着手帕的手还悬在空中。
苍玉叹气，朝她靠近一些，用手帕将她额头上的薄汗擦去，又抬起她的手擦试着她的手心。
“不要怕，”苍玉轻声道，“我在。”
鹿幽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终于回神，她低头看苍玉拿着的那块丝质手帕与他手背上被自己掐出来的红色月牙。
“对不起，”她道歉，“你的手……”
苍玉笑了一下，“无碍，小事而已。”
更像了，鹿幽在心里想着，这种反应更像苍玦了，她垂眼看着那块丝帕，上面用精细的丝线绣着一只蝴蝶。
很奇怪，明明苍玉穿的衣服也只是粗布做成的，为何他会有这块材质绣工无不精美的手帕？
鹿幽最开始看到苍玉后还怀疑这里并没有产出丝线的条件，可现在……
她将这个疑惑压在心里，转移话题，“可到了大殿？”
苍玉点头，“就在眼前。”
眼前？
鹿幽四处打量，眼前什么都没有啊，四周只有一块空地与硬邦邦的砖木。
苍玉看出她的疑惑，轻声为她解释道：“大殿是最重要的地方，长老害怕有心之人接近，就在这里下了禁忌，没有长老口令，没有人能看到大殿的样子。”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苍玉的话音还没落，便被一道女声打断。
那道女声如清泉流过般令鹿幽精神一震，她朝声音源头望去。
一身白衣的女子戴着黑色的狼面具，一双蓝眼睛从面具里露了出来，正朝自己和苍玉的方向走来。
苍玉将丝帕放在鹿幽手心，朝来人行礼，“阎长老。”
女子没搭理他，而是朝鹿幽走来，她纤细的手抚过鹿幽的脸颊，将她脸上沾着的浮灰擦去，语气柔和，“你就是阿玉在荒原上发现的女孩？”
鹿幽点头，感受微凉的手指擦过自己的脸颊，决定先不主动说话。
“我叫阎溪，”女子笑了一下，“是这里的长老。”
鹿幽点头，抓紧手里的丝帕。
阎溪上下打量着鹿幽，满意道：“是个好苗子，”她牵起鹿幽的手带她朝前走去，“你可愿留在这里？”
原本空无一物的空地突然之间出现了一座巍峨的白色宫殿，鹿幽不由得仰头看去，飞檐高高翘起，这座大殿与她曾在皇宫见到的那些宫殿有着类似的样子，却通体雪白。
怎么看怎么……怪。
阎溪领着鹿幽走上台阶，全程没有看苍玉一眼，苍玉维持了一会拱手行礼的姿势便自己起来默默跟在她们身后。
“这里漂亮吗？”阎溪刚刚没等来鹿幽的回答，便换了个问题。
“很漂亮。”鹿幽点头，这里虽然颜色奇怪与她曾见过的地方都不一样，但确实很漂亮，地上的砖像是白玉砌成的，透露着晶莹剔透的色泽。
“那你为何不愿留在这？先别反驳，我听见你心里是不愿留下的。”阎溪回头蓝色的眼里含着笑意。
鹿幽想了想，将早就准备好的那些话咽下，实话实说道，“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家。”
“不是吗？”阎溪不置可否，她指着宫殿，你看那是什么？
鹿幽顺着她的手看去，眼睛猛地瞪大，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