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掉了那就扔掉吧。
打碎他,改装他,重新组装成一个衬他心意的。把他扔到负十八层,将冰冷的机械安装到他身上,不需要温热的会流血的皮肉,也不需要会哭的眼睛。
他会在机械义眼上装上名贵的红宝石,嵌进他的眼眶里。
那时会是一个全新的,最完美的作品。
“典狱长……大人……”金戈浑身颤抖。
翅翼,雌虫最坚硬也是最脆弱的部位。
他不能失去翅膀,不能成为一个废虫。
“哭的真恶心。你应该在那个军雌面前哭,因为我不会心疼你。”
真弱,浑身上下都是弱点。
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呢?
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既然被带坏了那就想办法让他变好,再重新教一遍而已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从心底生根发芽。
“从今天开始你不需要再去擂台了。就跟在我身边,学习怎么管教雌虫。”
典狱长让虫卫把金戈带去他的实验室。
把他亲手打碎的翅翼一节一节固定起来,珍贵的药膏涂抹在他的翅骨上。
“真是一双漂亮的翅翼,难怪吸引那么多虫觊觎。”
典狱长的手很凉,骨节修长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一双惨白的手浸满了雌虫的鲜血,像深潭底下冻结千年的寒冰,寒气从毛孔渗入。
灵魂都在颤抖。
他要把他变成和他一样的刽子手。
虫贩子照旧拉来一批新的雌虫蛋。
“典狱长,这位是?”
“金戈,我的副手。”典狱长懒懒开口,并不理会他反而饶有兴致的让金戈去挑虫蛋。
金戈看着那一颗颗蛋壳光洁的虫蛋没有动作。
典狱长随手扔了一个在他怀里。
金戈伸手接住,带着余温的虫蛋沉甸甸的坠的双手发疼。
“主宰他们命运的滋味怎么样。”典狱长手指轻轻拨动,咔嚓一声。
金戈抱在怀里的虫蛋碎了一道裂纹。
黏腻清甜的液体顺着指缝滴下。
一个湿漉漉的幼崽躺在他的掌心,白白软软的四肢乱蹬,一个翻身跌落在金戈怀里。
金戈手忙脚乱接住他。
小虫崽小鼻子一耸一耸的,趴在他胸前,嗅嗅嗅,记住了他的味道,安心的蹭了蹭小屁股香甜的睡着了。
小小的,软软的虫崽,连眼睛都没睁开。
乖乖的趴在他怀里,小嘴巴啊呜啊呜,说着稚嫩的童言。
一股难以言的的情感在胸膛中蔓延。
卡啦,生锈的铁门被粗暴拉开。
典狱长站在门前,不紧不慢:“去吧。”
熟悉的味道让他作呕。
金戈手脚僵硬,好半天才把小虫崽放在冰冷的凝结着干涸血污的地板上。
小虫崽一接触到地板就开始呜呜哭泣,小小的手抓住他的食指。
金戈狠心将手指抽出来,小虫崽便哇哇嚎啕大哭。
心脏好像被打了一顿,好难受,好难受。
浑身上下都好难受。
他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这么难受。
铁门拉上,金戈最后看了一眼小虫崽,哭肿的眼睛张开一条缝,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金戈别过脸去。
不要看他,不要记住他。
典狱长双腿翘在茶几上,点开前面的监控视频。
监牢里的小虫崽们哭饿了,循着味道去吃奶。
新的监控器重新亮起红灯。
小小的手,小小的脚,互相推搡。
典狱长悠然的看着他们,眼里有戏谑有鄙夷,唯独没有怜悯。
“以前,您也是这样……看我的。”
“是。”典狱了,手指点点桌子,“你比他们要有趣得多。”
没有吃到奶小虫崽嚎啕大哭。
此起彼伏的哭声钻进他的耳朵。
金戈闭紧双眼。
不看不听,不代表不会发生。
地狱,这里是地狱。
金戈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他一直生活在地狱里。
而现在,他把同样无辜的虫也拉进地狱。
他要逃走。
金戈攥紧拳头。
他要把军雌和小虫带走,和这些可怜的虫们一起带走。
金戈想起了军雌,只要他有能力就要就更多的虫。
再次见到军雌时,他脖颈上带着一个黑色的皮质项圈。
军雌被带去了东区,他的身体废了只能做下等的工作。
东区服务的都是那些传闻中的雄虫,为了防止雌虫被信息素影响,所有虫都必须带上抑制器,注射抑制剂。
雄虫暴虐,来这里的雄虫更是残酷变态 。
雌虫击垮□□,雄虫折磨灵魂。
军雌被雄虫折磨,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放弃吧,这是军部里专门给罪大恶极的罪雌的研发的抑制器。除了钥匙就只有雄虫的信息素才能打开。”军雌半瘫在地上,嘴唇干涸开裂。
一双永远坚毅的眼睛失去了光彩。
金戈讨厌雄虫,他们会剜下雌虫的翅膀会以折磨雌虫为乐。
整个夜鸦城中,死在西区擂台上的虫不如死在东区雄虫手上的十分之一。
小虫抱起雌父,他已经长到雌父腰那么高了,不需要被雌父抱在怀里,他可以撑起雌父的身体了。
“我们逃走吧。”金戈开口。
谋划多年,忍辱负重。
或许计划还不完美,或许还要接着演戏骗取信任……但是他等不下去了。
“每一天我都会梦到那天,我鼓起勇气拉住你。我们一起奔向光明。梦醒了,悔恨折磨着我。”
“越清醒就越痛苦。”
“我期盼着这一天,这次就让我带你们逃出去。”
“救救我吧。”
他撑不住了。
金戈撞裂牢门。
警报声高响。
金戈的嗓音压过警报,声嘶力竭:“快跑啊!都站起来,逃出去啊!”
他们被关了太久,懒懒的抬起眼皮,就像在看一场闹剧。
虫子们在笼子里躁动不安,既不想永远留在这里又害怕改变。
军雌高升呼吁:“逃出去我们就能去帝国生活。逃出去我们才有希望。都要活着,要活着啊!”
金戈把培育笼打开。
铁锈簌簌落地。
“跟随我,跟我一起逃出去!”
金戈把手伸向黑暗。
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他。
一个小虫崽抓住了他的手。
“好孩子。”金戈把他抱在怀里。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
这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越狱。
典狱长似乎没想到,在他身边伏低做小的金戈竟然反手阴了他一把。
“把他们都抓回来!”
“金戈·维克纳!”典狱长咬着这个名字,恨不得把他撕碎。
“不行,他们追来了。必须有虫断后。”军雌在危机时刻发挥他指挥的能力。
“金戈,你带着小虫跑出去,去帝国,去第二军。找一个叫安德的雌虫。他是我的弟弟,他会照顾好你们的。”
军雌把一个军牌给他,上面赫然写着他的军衔和姓名。
“雌父,不要!!”
“小虫听话。”
“不。”金戈一手拽着他一手抱着虫崽。
军雌深深看了他一眼:“孩子,以后你的责任还很重。”
“不要让我的牺牲白白浪费,带着那些愿意跟随你的虫,带着他们活下去。”
军雌将手放在自己的脖颈。
暴力毁坏抑制器,先在内部破坏虫体然后会引发爆炸。
不足以和他们同归于尽,但是炸断道路是绰绰有余。
军雌最后看了他们一眼。
那个孩子会带着他的意志活下去。
“就让我最后再送你们一程吧,天色太晚,不要摔倒了。”
巨大的电子脉冲冲天而起,燃烧蓝色的光。
像是黎明的光。
狭窄的甬道坍塌。
金戈短暂停下脚步,环抱着虫崽,拉着小虫,带着身后一群虫像无头苍蝇跟着他一起停下。
金戈再起抬起双脚,无比坚定的奔向前方。
向着黎明为他们指引的方向奔跑。
当真正的黎明亮起,金戈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第二军少尉,安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