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藤:“安诺对你来说很重要?”
金戈点头:“是他改变了我,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就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监狱里了。”
“是他告诉我,黑暗外面还有光明,用力把我拉出深渊,一次都没有放弃我。”
金戈抬眼对上黎藤的双眸:“黎藤,你知道吗?我没有雌父,当他像抱小虫一样拥抱我的时候……我,从那时候起就把他当成雌父了。”
“他确实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军雌。”这一点黎藤并不否认。
在那样的环境下依然意志坚定,等待机会逃跑,不仅自己逃还要带上那些被关押的虫一起。
光凭这份勇气和信念,黎藤由衷敬佩他。
在金戈描述的故事中他确实是一位无可挑剔的雌父形象,但是黎藤想要知道,金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又经历了些什么。
“你很敬佩他,向往他,想成为他。想着自己做为他的‘雌子’应该继承他的遗志,对吗?”
金戈歪着脑袋,思考着黎藤说的话,稍显迟钝的点点头。
黎藤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神情认真:“你觉得那些跟你一起逃出来的,安诺用命换来的虫,是他信仰的传递。自己必须照顾好他们。”
“是。”
黎藤大概知道结症出在哪里了。
金戈眼皮一点点耷拉下去:“可是我搞砸了。无论我怎么做我就是……照顾不好他们。”
“我以为只要带他们逃出来就好了,我能杀掉所有意图伤害他们的虫,可是,他们自己想要逃跑……”
“刚开始是一个,后来是两个,越来越多。”金戈瞳孔慢慢缩紧:“他们想要逃跑,我把他们抓回来了。”
“我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为什么要逃跑。跑走那么危险万一被杀掉怎么办?我就找了一个地方把他们都圈起来。”
“只要乖乖待着就好了啊,那里绝对安全。”
“……”
黎藤揉着他的后脑勺,手指插进他的红发,一点点梳顺,温声安慰:“金戈,金戈能听到我说话吗?”
竖成针尖的瞳孔微颤,雄虫的脸更加清晰,金戈不由得微微靠近鼻尖贴上黎藤的脖颈。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黎藤只是轻轻歪了头让他靠的更近。
熟悉的烟草味带着暖意。
“冷静下来了吗?”
“……嗯。”鼻音浓重。
“为什么他们想要逃跑呢?”
金戈贪婪的嗅着黎藤身上的烟草味,歪歪头似乎是在思索:“他们不想跟着我。”
“我要把他们都带去帝国……去第二军……可是有虫不想去,他说还有家虫在,他要回家……”
“我答应过安诺要把他们从黑暗里带出去,我会照顾好他们,我会把他们全都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不让夜鸦城的虫把他们重新抓回去。”
金戈有点苦恼:“他们一点都不听话,拿刀子要杀我,我还手了……我是无意识的,可是他死了……”
“好多虫尖叫,逃跑。”
金戈用力锤自己的头,好像还发生了什么,只是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黎藤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伤害自己。
金戈晃了晃脑袋,把那奇怪的感觉晃出去,继续道:“我把他们抓回来,他们听话了,乖乖待在我给他们指的地方。”
黎藤听着他的话半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打下阴影,一双黑瞳显得更加幽深。
他没有打断金戈,继续引导他说下去。
“我带着他们去了边境线,哪里有帝国的守军。我把军牌给了他们,想让他们带我们去找安德。”
“找谁?”坐在哨岗所的军雌懒懒的抬起眼皮,眯着眼睛看了眼金戈递过来的军牌,军部的军牌根据等级材质也有所不同。这块少尉的军牌刻着精美的印花值不少钱。
军雌拿在手里来回掂量。
拿着军牌用力敲在桌子上,不耐烦道:“我们这儿没这个虫,你走吧。”
“他在第二军,他是小虫的舅舅,他的哥哥是安诺。”金戈把安诺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脑袋里。他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没有没有,我说了没有,滚滚滚。”
守卫甩出电棍,黑色的棍子闪着电流逼近眼前,金戈岿然不动:“这里没有,那我去别的地方找。把军牌还给我。”
“还?还什么。找老子办事难道不懂道上的规矩?孝敬都不会?”
军雌另一只手拿着军牌就要拍上金戈的脸,一双红眸毫无波澜,咔嚓!
“啊啊啊啊——!”
一双断手落在地上。金戈面无表情把军牌捡起来擦掉上面的血。
军雌哀嚎着爬起来,鲜血淋漓的断肢摁响警报。不多时一群拿着武器的军雌乌泱泱冲出来把他团团围住。
“这小子,来挑事的!”
自从不在登台打擂,他已经很久没有那种感受了。
金戈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体。
吹过的风都变成了红色。
血管中流淌的杀戮因子异常活跃,精神异常亢奋。
渴望杀戮,渴望鲜血。
金戈不想动手,鲜血和杀戮会让他莫名兴奋起来,那种失去控制的感觉……
金戈用手掌盖住脸,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余光注意到草丛有动静。
金戈拨开草丛:“你怎么跟过来了?”
一个到他小腿那么高的小虫崽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拍掌大叫:“好厉害!金哥好厉害!唰唰唰,把他们都打死了。”
小虫崽还要看,金戈把他抱起来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
“蒙罗,你怎么出来了?小虫呢?谁在看着他们?”
蒙罗晃着小腿:“小虫在睡觉,他们都乖乖的在那里面。我待着无聊就来找你了。”
蒙罗趴在金戈肩头,偷偷往后面张望,贪婪的吮吸着风中的味道。
蒙罗喜欢这个味道。
从破壳时就有一股特殊的血腥气深深印在他骨髓里。
在他成长中,血腥气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周围。
不一样,和那股刻骨铭心的血腥气不同。
半大的虫崽子挥起饭盆,残忍的砸烂同伴头,浅嗅轻尝,睁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眼神中带着嫌弃。
蒙罗勾住金戈的一缕红发,就在刚刚,他终于找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味道。
“金哥,你好厉害呀!我要像你一样厉害!”蒙罗星星眼。
金戈没有理会小崽子的童言稚语。
蒙罗继续道:“金哥,你刚才的招数好酷呀。”蒙罗手中比划着动作,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怎么把那个虫子折成四截的?想我捏果子一样,血水哗啦啦留下来……”
金戈忽然感到一阵恶寒,他所有的狠厉招式全都是那个虫一手教出来的。
后知后觉……他刚刚做了什么?
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打听消息吗?
一股眩晕感袭来,金戈低头,一双手沾满了鲜血。
沾满鲜血的双手……沾满鲜血的双手……死去的军雌守卫们……
典狱长……
典狱长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一张冷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他在朝着他笑:“我就说了,我会教好你的。我的接班虫……”
不,不是。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魔鬼。
我是雌虫。
逃……逃……
“金哥!你怎么了。”蒙罗紧紧抱住他,差点被摔下去。
蒙罗的尖叫唤回神智,金戈稳住身体,脸色苍白。
“我没事。”
“小虫还在睡觉吗?”金戈把蒙罗放下。
小虫缩在墙角背对着他们,自从逃出来后,小虫一直很难过也不爱理虫。
“天黑了,你不要乱跑。我去找点吃的。”金戈。
蒙罗凑到小虫身边,靠着他,小虫暖暖的,靠着很舒服。
金戈在附近林子里找了些果子,把一些丢到圈养着虫的牢笼里。
蒙罗饱饱的吃了好几个果子。
“小虫还在睡觉,他肯定是不饿,我把他的这份也吃了吧。”蒙罗舔舔嘴唇。
他其实吃饱了,他就是不想金哥辛苦带回来的食物分给别的虫。
金戈难得有了点正常虫的常识,小虫有两天没吃东西了,还不饿吗?
“小虫?”
金戈把他掰过来,小虫闭着眼睛,脸颊红红的,打着呼噜。
确实很暖和,身体热热的。
“你饿了吗?”
“……”
不远处的牢笼里传出幽幽的声音:“他发烧了。生病,发烧。如果再不治疗他就成死虫了。”
金戈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小虫发烧的严重程度在他眼中和重伤濒死的成都一样。
金戈抱起小虫,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夜鸦城有药,典狱长手里有药。
但是他不会回去。
蒙罗拽住他的裤腿。
金戈呆站着,脑海中另一道声音响起,:弱者不配生存。
金戈站在原地。
那道声音还在蛊惑他。
怀中的虫崽子很快就会变得冰凉,僵硬。
蒙罗见金戈呆立不动,拽了拽他的裤子。
咔哒一声,军牌掉了出来。
金戈猛然惊醒,好像安诺在提醒他,不要被迷惑。
“去哨岗所。”金戈把蒙罗拎起来。
夜晚浓黑一片,星月匿踪,哨岗所尸骸遍野。
金戈翻遍了,所有的柜子。
没有,什么都没有。
寂静中,通讯器响起。
蒙罗被吓了一跳,紧紧楼住金戈的脖子。
“呼叫九队,呼叫九队,收到请回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嘟……”
金戈眉宇间带着焦躁,挂断通讯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