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同学的欢呼声也随之越来越大。
卢月梨现在很后悔,就不应该搞“士可杀不可辱”那套,头脑一热攒了一个月钱,把自己送进来受苦来了。
如果能跨时空对话,她很想穿回去劝自己看开一点:“死都死了,还管什么活人造的谣。”
卢月梨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成长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能再退了,同学的接力棒已经朝她递过来了。
大学都毕业好几年的卢月梨要拼着一把老骨头,跟一帮年轻力壮的高中生比赛。
谁能来爱护一下老人。
她接过接力棒转身就跑,也不知道是要跑多少米。
身体上的疲惫已经不允许她在跑步的时候思考。
不管了,总之跑应该就行了。
卢月梨的腿很久都没有这么有存在感了。
一进梦里就开始走,然后从学校出来跑了两公里,放学了又在走,现在还要在这里比赛。
好不容易到了终点,她累的直不起腰,有脸没脸的同学们围住她说她是第一,为班级争光。
卢月梨点点头,把所有夸奖照单全收:“应该的应该的。”
操场上这么多人,实际上真正能感觉到累的只有她一个。
第一名给她,实在是,应该的。
陈如桂的词汇量少的可怜,同学夸奖赞美的话就那么几个词,来来回回说了好几轮。
卢月梨听得有些开小差,她只想对自己的腿说一句:跟着我这个主人,你真是辛苦了。
她想,这条也记在陈如桂头上。
人果然是善变的。
她又有点想穿越时空,穿回去告诉五分钟前的自己:“不!不忍也不退了!”
钱也花了,苦也受了,不能这么便宜了陈如桂。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等她出去了,要再攒一个月钱,亲自上去找他。
陈如桂,你给老娘等着。
等等,陈如桂呢?
她在这边累死累活,这家伙躲在哪里过好日子?
还没等找到他,头顶的大喇叭忽然出声喊:“610号选手请尽快赶到铅球比赛场地,比赛快要开始了,610号选手请尽快赶到铅球比赛场地,比赛…”
卢月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大大的610映入眼帘。
这谁给她报的名?
她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算了算了,抛铅球应该累不到哪里去,就当沉浸式体验高中生了。”
抛铅球果然比跑步轻松,她也不管什么远不远,抛出去就行,实在是能力有限,主打一个重在参与了。
结果没想到,最后一报成绩,她居然又是第一。
卢月梨指着裁判的成绩单不可置信地发出疑问:“多少?你确定我丢了二十多米?”
无脸裁判点点头:“是这样的,610选手。”
陈如桂,你真的很敢梦。
她有种走关系得第一的羞耻感,世界纪录也就二十多米啊…
周围同学又是一阵夸赞,虽然知道是梦,但还是听得她脸都有点红了:“应该的应该的…”
接着广播里又传来声音:
“610号选手请尽快赶到跳高场地。”
“610号选手请尽快赶到跳远场地。”
“610号选手请尽快赶到标枪场地。”
卢月梨很想丢个铅球到现实砸醒陈如桂,梦起来没完没了了,一个选手可以报这么多项吗?
接连参与了好几项比赛的610号选手筋疲力尽,分别取得了跳高两米五,跳远八米,标枪七十多米的好成绩,毫无疑问,无一不是第一名。
这成绩,裁判敢报她都不敢听,幸亏是在做梦。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有脸的同学,在一众无脸同学中显得格外明显,隔着老远就在喊她:“卢月梨!”
卢月梨认出她来了,是梳着齐刘海的俏皮同桌。
俏皮同桌拉着她的手祝贺:“你太厉害了,参加的项目居然全都破了世界纪录!”
听听,破世界纪录,这是可以的吗?这是正确的吗?
卢月梨在心里求她别再说了:“…我就是运气好你信吗?”
同桌以为她在谦虚:“哈哈哈你真幽默。”
同桌告诉她要开始颁奖了,让她准备准备。
卢月梨上了主席台,发现只有她一个得奖的学生,台上一帮无脸领导按顺序依次给她颁奖。
她站在领奖台上,领导们拿着奖牌像旋转小火锅似的一个个走过来。
这个是校长,卢月梨低头戴上第一块,然后是副校长,卢月梨低头戴上第二块,接着是教导主任,卢月梨低头戴上第三块。
她的头已经不是自己主动低的了,奖牌在脖子上重得她抬不起头,还有最后一块,戴上就能抬头了。
卢月梨低着头等着最后一块奖牌,最后一个领导在她面前站了许久却没有动作,她也懒得抬头看,她怕闪着脖子。
脖子正酸着,突然听见一声轻笑。
那声音喊她:“卢月梨。”
顾不上闪不闪酸不酸了,她一抬头,面前站着的果然是陈如桂。
周围的人都消失了,又回到了那片空地,只剩下他们俩,和旁边那棵树。
卢月梨忍不住爆了粗口:“我靠,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回事,一会不见,他就把自己梦成校领导了?
这不公平,很不公平!
陈如桂还穿着校服,就是人看起来不大好欺负了。
他的手插在兜里,看着她意有所指地问:“运动会好玩吗?”
卢月梨反应过来:“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对方一脸玩味:“你猜猜看喽。”
卢月梨在脑子里开始捋,这里是他的梦,那么这里的所有应该都是在他的意志下运作的。
也就是说,除了靠托梦券进来的她,所有人的言行举止,所有场景变化,都是陈如桂的潜意识操纵的。
但是,就算是潜意识,他身在其中,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明明她告诉他这是梦的时候,这家伙一脸呆样,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他在做梦,他能控梦。
而且,他在耍她。
“你什么时候才意识到的?”
“从你告诉我这是梦开始。”
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就意识到了,却还假装不相信问她是不是发烧了。
所以冰激凌能一变一个准,手机却只能变不能玩的老人机,学校明明消失了但她还是出现在学校。
可恶的陈如桂在前面跟她装嫩又装傻,原来她才是那个傻子。
傻不拉几的想不通为什么手机会消失学校不会。
想通了的卢月梨面无表情,抬手给他一拳:“王八蛋!”
陈如桂没躲,还笑嘻嘻地犯贱:“一点也不疼。”
在他的梦里无可奈何,卢月梨更生气了。
她的威胁此刻也显得有些无力:“你要是再跟人家造谣我就打爆你的头!”
面对头爆预警的陈如桂明知故问:“我造什么谣了?”
卢月梨瞪他。
他拉长声音:“哦—”
“卢月梨死了,死在了她最爱我哎哎哎!”
他没说完,因为卢月梨摘了奖牌追着他打:“你还好意思说!谁爱你啊王八蛋!再造谣老娘晚上就上去找你!”
“你还可以上来?”
陈如桂好像不太信:“这在你们那边违法的吧?”
“你懂个屁!这次进你的梦,我就是花钱买的托梦券,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懂不懂!”说着她还不忘吐槽一句:“天天说什么爱不爱的,也不知道给老娘烧点钱花花!”
“你没钱花?”
“废话,谁给我烧了?这张托梦券我攒了一个月!一个月!我才死了多久啊!一天好日子没过就光吃糠咽菜了,好不容易买了券,结果进来了你还整我!”
卢月梨越说越心酸:“咱俩确实是死对头,但我都死了,你还非要造谣非要造谣!连死人的谣你都造!”
陈如桂捋清楚了:“所以说你今天来我梦里,不是我梦见你了,是你花钱买的那个什么券才进来的?然后你还能花钱上来找我?”
卢月梨点头。
“不信。你以为我是个傻的?”
卢月梨又要暴走了:“气死我了这有什么不信的?你再造谣老娘一定上去找你!”
“来来来,你有本事你上来啊!老子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行啊,你等着,等我上来单挑!老娘非要打的你满地找牙!不对,老娘现在就要打的你满地找牙!”
卢月梨撸起袖子就要打,一到白光闪过,她回到了地府办事处。
陈如桂睡醒了。
可恶啊可恶,早不醒晚不醒,关键时候让他跑了。
卢月梨牙齿咬的咯咯响,她讨厌会控梦的人!不,陈如桂是条狗,控梦狗!
卢月梨又过起了卧薪尝胆的苦日子,陈如桂这个沙避死不悔改,造谣的频率更高了。
一直说也不怕人家以为他是神经病。
上门券比托梦券贵多了,她辛辛苦苦地攒,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死了三个月了,卢月梨从下来了就一直在吃糠咽菜,有认识的知情鬼劝她说算了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摆摆手:“你不懂,退一步他该蹬鼻子上脸了,这是为了捍卫尊严。”
这一天,和其他一天没有任何不同。
地府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通知她,说她有一笔大额进账。
工作人员向她解释,其实这笔钱是早就烧给她的,不过因为金额大,所以进账延迟了三个月。
卢月梨想了想这三个月来过的苦日子,简直想泪洒奈何桥。
她觉得是时候给殿长信箱写封信提提意见,这个规矩很不合理啊。
照这样说,人要预知自己的死期并且提前三个月就在上面烧纸才能确保下来后有钱花。
也不对,人得死了才能在下面开户啊。卢月梨连连摇头,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打款人的姓名是陈如桂。
她看着存折上的一串零笑的合不拢嘴,陈如桂还算有点良心,她之前错怪他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陈如桂造谣和在梦里整她这一条,她还是必须要报仇的。
择日不如撞日,她现在的钱够买下所有的上门券,陈如桂,你等着满地找牙吧。
出了地府办事处的门,卢月梨一抬头,大门的正对面悬着一行巨大的标语:有问题,就找地府办事处。
果然是效率高,才来了一趟,她这不就快解决问题了。
她在标语下发出一串邪恶的笑声:“桀桀桀桀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