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月黑风高夜。
十二点一过,全副武装的卢月梨顺着窗户,悄无声息地飘进了陈如桂的家。
全副武装包括,把假发散下来盖住脸,拿白床单当裙子,向认识的鬼借了点血包充门面…
这些东西准备起来还挺麻烦的,但是做这些的时候,她感觉特别有劲。
她坐在窗口气喘吁吁,一路飘上来累坏她了。
陈如桂这家伙,买房非要买23楼,飘的她有点恐高了。
她飘上来的过程中,感觉自己像一只气球,只能闭着眼睛升,不敢睁眼向下看。
鬼要是能流汗,她早就汗流浃背了。
卢月梨缓够了,擦擦额头上莫须有的汗珠,确定了手腕上血包的位置,重新用头发盖住脸。
她飘到陈如桂的床边,借着朦胧月色,她看到了陈如桂熟睡的脸。
陈如桂啊陈如桂,你可千万不要被吓尿了啊。
她弯下腰,几缕发丝轻轻在他脸上扫过,冰凉的手附上了他的脸。
哦,这完美的开头,这恰到好处的氛围,一切都在朝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卢月梨凑到他的耳边,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格外空灵:“陈如桂,还睡呢?姑奶奶来了,给老娘起来单…”
“挑”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床上的人握住了手腕。
卢月梨一怔。
下一秒陈如桂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像是在专门等她。
他嘴角勾起,声音带着点哑:“卢月梨,你终于来了。”
她的手还贴在他的脸上,月光下,陈如桂面色苍白,一双眼却漆黑如墨。他看着她笑,好像他才是吸人精气的男鬼。
卢月梨下意识惊叫出声:“鬼啊!”
说着就要撤回手,可却被他牢牢握着,怎么也抽不开,急得她另一只手也来帮忙。
拉扯间,藏在手腕上的血包却又被她弄破,血浆喷了男人一脸。
血一缕一缕的顺着他的脸流下来。
卢月梨别开脸,冷汗在一瞬间冒出来。
她手脚并用,也顾不上裹在身上的白床单滑下来:“我靠,我晕血啊!”
死人多忘事啊,她怎么偏偏到现在才想起来她晕血。
陈如桂松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抓起白床单擦血,卢月梨精疲力竭地坐在一边。
完了,全完了。
她完美的计划,才刚开了个头就宣告失败了。
陈如桂起身把沾了血的床单丢进垃圾桶,接着“吧嗒”一声开了灯。
灯光盖住了朦胧的月光,房间一下子亮起来了。
陈如桂走到她面前,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把她提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晕血?”
站起来的卢月梨捋了捋歪掉的头发,很不礼貌地朝他翻白眼:“关你屁事,咱俩…不对,是我跟你,有熟到这个地步吗?”
卢月梨对着称呼斤斤计较,把“我跟你”三个字音咬的格外重。
“行,”他点点头,淡淡开口:“那开始吧。”
“开始什么?”
“不是要单挑?我准备好了。”
怎么忘了正事。
卢月梨头脑风暴,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单挑的气氛都没了,她是没心情跟他单挑了。
卢月梨装作若无其事地耸肩:“我还有事,今天先放过你。”
一时安静下来。
卢月梨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了,又不由心疼起花重金购买的上门券,可惜了,什么都没干成。
陈如桂突然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你还盼着我来?”
卢月梨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知道陈如桂居然也这么想单挑,难道是偷偷在家练了?
不得了,他这么有把握,那她不是必输无疑了。
两个月前做的梦了,两个月里陈如桂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来敲门。
他想起卢月梨在梦里说没钱,虽然之前早就给她烧过了,但还是又给她烧了一大箱金元宝。
“收了我那么多钱不上来看看我,你好意思吗?”
“…”
拿人手短,收了钱的卢月梨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实在不行我不找你单挑了行了吧!”
刚好现在她有点担心会打不过练过的陈如桂。
怕他不愿意,她还补充道:“你天天在上面跟人家造谣,我下面的桃花都被你一张嘴说跑了。”
她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我也是吃了亏的。
说完她悄悄观察陈如桂的神色,他好像笑了一下,被他迅速用咳嗽掩盖过去。
“咳咳…是吗?这一码归一码。”
“行,”卢月梨看起来大度又爽快:“那就这样,我不找你单挑了,你也别在乱说话了,咱俩相识一场,你有空多给我烧点纸,我下去了。”
她带着一身装备就要跑,说到底钱是放在第一位的,她怕再过一会陈如桂让她还钱。
卢月梨一只脚已经跨上窗台。
“慢着。”
她心里正心虚,坐在窗口上僵硬地转过头,声音都有些变调:“…怎么了?”
陈如桂抱臂倚在墙边:“我觉得我好像有点不划算啊。”
“…有吗?我觉得还行吧。”
陈如桂摇摇头,像是真的在思考:“不太行,这样吧,你每隔一天买一张上门券上来找我。”
“我上来找你干嘛?你还想单挑?”
“你收了我那么多钱,隔一天上来给我打扫打扫卫生不是应该的吗?”
“不行!这钱你也花不了。”
“那我烧还要费不少力气呢,又要买纸钱,又要叠金元宝,还要忍着烟熏眼睛给你烧过去…”
说到最后,他看着她的眼睛抱怨道:“很累的。”
“你!”陈如桂这把掰着手指头数得她无话可说。
“不愿意也可以,你把钱还给我,咱们俩就算两清了。”
她上哪还去?下面的钱根本带不上来。
良久,卢月梨退了一步:“…我最多一个月来一次。”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周一次,不然我以后不给你烧了。”
“…行。”她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为了保险起见,咱们签个合同吧。”
“…没必要吧。”
陈如桂笑眯眯,和颜悦色道:“怎么会没必要呢。毕竟,我也是怕你跑路的呀。”
没上过三年班都说不出来这种语气,卢月梨的嘴角抽了抽,感觉下一秒他就要说出“亲爱的”了。
她也学他笑眯眯:“陈如桂你说话真是有够恶心。”
“有吗,亲爱…”
卢月梨又背着装备从窗口爬下来:“好了不许说了,我跟你签合同。”
两个人拟了一份合同,卢月梨拿起笔在乙方那一栏飞快地签了字。
放下笔的陈如桂很快进入甲方的角色:“那就从今天开始吧,你该开始干活了。”
卢月梨瞪他,很不情愿地把装备放在一边。
陈如桂像个伪善的地主,微笑提醒她:“扫帚拖把都在那边。”
卢月梨拖拖拉拉地干活,面对地主,她选择磨洋工。
大半夜的,地主的黑眼圈重的像熊猫。
看着都快要猝死了,熊猫地主还是不愿意睡觉,坐在一边监工,不时点评几句。
“这里没拖干净。”
“垃圾还在那里躺着呢。”
“把你那个假发丢了呗,干活不方便,大晚上还挺吓人的。”
她终于忍无可忍,抬头瞪着他。
他若无其事地摊手:“看我干嘛,快干活啊,不然你把钱还给…”
王八蛋!
卢月梨拍着胸口在心里给自己顺气:你一个死人跟活人计较什么?
调理好了,她把假发摘了下来赔笑脸:“可以了吗?”
她想,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现在就为了点钱在这给陈如桂当牛做马赔笑脸。
算了,还是挺大一笔钱的。
万恶的地主陈如桂又发话了:“行了,干活吧。”
卢月梨扫地拖地倒垃圾,不要脸的陈如桂还用她会飘为理由,让她擦窗户外边的玻璃。
畜牲啊畜牲,她擦的时候手都在抖。悄悄骂了他两句,一阵风正好吹过来,吹了她一嘴陈年老灰尘。
卢月梨辛辛苦苦地收拾了三个小时,等结束了天都快亮了,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久违的有了活着时候的感觉。
这种,上班上到想死的感觉。
陈如桂为她打开窗户,好心地提醒她:“下周同一时间,不见不散哦。”
卢月梨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也顾不上什么恐不恐高了,伸腿就跳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病,闲的没事干花钱给自己找了个夜班上。
不过她也没打算再来了,给陈如桂当保姆的活她可不想再干第二回。
签个合同就想栓住她?死都死了,她还讲什么诚信。
能想出和死人签合同这一出,陈如桂也该去医院看看了。
卢月梨神清气爽地过了一个礼拜,钱多到她根本花不完,她拿着陈如桂烧的钱给自己置办了一套三百平的房子。
她一边拿着房产证扇风,一边跟旁边认识的鬼们说得云淡风轻:“哎呀,房子嘛,要那么大也没什么用,有个能睡觉的地方就行了。”
卢月梨戴满珠宝首饰的手轻轻扶额:“唉,其实,我从来都没碰过钱,我对钱没有兴趣…”
说出来她自己都想笑,这下真的给她装爽了。
十二点过了,她在两米的大床上躺成一个大字形,安然入睡。
陈如桂,人要独立,打扫卫生这种事情,你还是自己来吧。
卢月梨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忽然觉得床变小了点。
嗯?床还是买小了吗?她又往旁边挪了挪。
身边幽幽地传来一句:“再挤我就要掉下去了。”
谁在说话?
她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张面无表情,顶着黑眼圈的脸。
“啊!”她尖叫着一脚把黑眼圈哥踢下了床。
男人这种生物爱慕虚荣她是有所耳闻的,但她不过是有了点小钱,就有男人要爬她的床了?
卢月梨很不爽地看着床下的男人。
等等,这个黑眼圈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