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宝地

    今天卢月梨依旧早起,洗漱,然后把昨天洗的军训服收回来,收拾好一切后,她深吸一口气,像昨天一样和在厨房里的卢敏霞打招呼:“姑姑,我上学去了。”

    这次她没再看桌上的盘子里放了几个咸鸭蛋。

    食堂的早饭依旧是已经打包好,装在塑料袋里的盲盒,打开一看,两个袋子里又装着会噎死人的煮鸡蛋。

    卢月梨放下塑料袋转身,“我去拿豆浆吧。”

    “等一下。”齐妙叫住她。

    卢月梨回头:“怎么了?”

    “卢月梨,我今天想喝粥。”

    在卢月梨疑惑的目光中,齐妙慢吞吞地在兜里,拿出来…

    两个塑封咸鸭蛋。

    卢月梨顿住,“你怎么…”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她躺在床上许的愿望没被老天听见,怎么被齐妙听见了?

    齐妙眼神飘忽,说:“我昨天看到粥就很想喝啦,但是我又不爱喝没味道的白粥,所以今天就带了咸鸭蛋过来,超市的咸鸭蛋要两个起卖,不知道你吃不…”

    那真的很巧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卢月梨打断她:“吃的。”

    “…吃?唉那太好了,本来我还想着你不吃我还要带回去呢,那谢谢你啦。”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实现我的愿望。

    两个人各自盛了碗粥,把咸鸭蛋拌在粥里。

    卢月梨忽然又感觉到,那种酸酸闷闷的,汇聚在她的胸口,却又好像不同。

    其实是昨天听到卢月梨和煮鸡蛋小声交流,问煮鸡蛋为什么不是咸鸭蛋,齐妙觉得很有意思,才想着带一个过来。

    卢月梨和鸡蛋说话的场景真是格外适合画成小漫画。

    但今天卢月梨好像不太对劲,太沉默了,虽然平时卢月梨话也不多,总之她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卢月梨整个人情绪都特别低落。

    齐妙思考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你今天不开心吗?”

    “没有啊。”卢月梨答的飞快。

    这次两人坐在一边,卢月梨一转头,就对上了齐妙那双圆眼睛,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卢月梨无措了两秒钟,然后对她笑了一下:“怎么了吗?”

    她没再追问:“没事没事,咱们快吃。”

    卢月梨低头喝粥,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再问她,不然她还真的会,控制不住。

    把她那点家底全透出去了也说不准。

    不过这咸鸭蛋真到她碗里来了,尝了一口又搞不懂,她姑怎么就不愿意多煮一个了,也不是金子味啊。

    算了,她也懒得懂了。

    卢月梨嚼着被泡过的蛋黄,她发现,原来睡前许愿是有用的吗,只是延迟了一天。

    伴随着一句懒洋洋的“好巧”,对面又分别坐下了两个人。

    这回陈如桂坐她对面,他脸上胳膊上的红印子经过一夜,已经淡了很多。

    丁文进眼睛尖:“哎你们碗里的是咸鸭蛋吗?哪个窗口的我怎么没看见?”

    “不是食堂的,我在家带的。”

    丁文进遗憾:“我怎么没想到呢,早知道我也自己带点东西来了,食堂的早饭真的很难吃。”

    陈如桂懒洋洋地坐在一边,早饭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不知道想什么。

    卢月梨不知道是愿望成真了心情好,平时她看到这画面只会想“关我屁事”,此刻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开了请假条?”

    她记得早上没在班上看到陈如桂。

    结果这人一张嘴就现出原形:“卢月梨,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

    卢月梨后悔得想打自己的嘴。

    “你有毛病。”

    齐妙转过来看他们俩,她还没听过卢月梨骂人,可这个陈如桂丝毫没有被骂的难过,反而有点…受宠若惊。

    在场三个人都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愉悦:“对啊,你不是知道,我过敏了。”

    “…”没皮没脸。

    丁文进示意两个女生看他,他伸出一只手,手指在脑袋边敲了敲,意思是,他昨天晒太阳把脑子晒坏了。

    两个人认同的点头。

    卢月梨说不过他,只能低头慢吞吞地喝粥。

    陈如桂看着她垂下去的脑袋,正经解释道:“因为今天阴天没太阳,所以就来了。”

    卢月梨不理他,反倒是齐妙感慨了句:“我还没听过又紫外线过敏的,好神奇。”

    “是吧,我也没听过。”

    “不过紫外线过敏的真一点晒不了太阳的话,那陈如桂小时候不会缺钙吗?”

    “应该跟严重程度有关吧,只有太阳特别大他才会起疹子,他自己昨天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个过敏。”

    “也是,他挺高的不像是缺钙,不过他这么白,确实不像晒过多少太阳。”

    ……

    卢月梨喝完了粥,百无聊赖地托腮,视线又开始放空,不可避免地看向陈如桂。

    他太白了,总是吸引她的视线。

    齐妙和丁文进两个人对这个新鲜的过敏源讨论得热火朝天,而这一稀有过敏源的持有者对这一切恍若未闻,神色淡淡地啃包子。

    像是突然感应到什么,他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正好和卢月梨对上。

    他这次没再说什么,只是挑了下眉。

    卢月梨面无表情,飞快地移开视线。

    陈如桂神色如常,看就看呗,有什么好躲的,他这回连话都没说,又没不给看。

    今天是阴天,训练起来也没那么热了。昨天给她涂防晒霜的女生看向卢月梨的额头:“哎呀,你怎么长痘了?”

    卢月梨闻声看去,对这张脸还是很陌生。

    她记人脸很差劲,对于没什么交流的同学,可能同班好几年也想不起来五官,但是还好对声音很敏感,所以知道这个人就是昨天给她涂防晒霜的女生。

    她很爱笑,卢月梨记起来她叫谈笑。

    谈笑自顾自地猜测:“是不是这款不适合你?”

    她当然不知道,是因为卢月梨昨晚压根没洗干净。

    卢月梨摸摸脸,“可能是。”

    今天轮到她们班第一批吃午饭,卢月梨吃完饭和齐妙告别,她要回去一趟。

    回去晒衣服。

    听起来有点离谱,但是不回去她晚上可能要睡大街了。

    卢月梨相信她姑真的会这么做,她还是个小孩时,就被人半夜关在门外过,喂了一整夜的蚊子。

    还真是带在基因里的优良传统,所幸她是外人,被划在了这关系之外。

    军训的学生本来就可以早点吃饭,现在她们吃完饭也才十一点十分。

    卢月梨在保安室做了记录,她回去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卢敏霞在超市工作,每天中午十一点半下班回来,按照现在这个时间计算,如果动作快点的话,说不定还碰不到回去的卢敏霞。

    卢月梨边跑边算时间,一不留神又踩中了那棵树下凹陷的路面,这次比较幸运,只是绊了一下,没摔成。

    不过她也算清楚了,她跑再快也没用,没钥匙她开不了门。

    还是被这棵树提醒了,卢月梨步子慢下来,刚吃过饭,又跑了这么一段,她肚子还有点痛。

    ……

    卢月梨推开门,最先看到的却不是她姑姑。

    是她那个时间空间都离得很远,只有血缘离得近的妈。

    再定睛一看,我靠,她抱着的是哪里来的新小孩?

    “阿梨。”李婉清喊她。

    卢月梨脑子里莫名出现一个灰姑娘跟亲妈哭诉的剧本,她试想了一下,如果她现在立马扑在她妈怀里哭鼻子,她妈会怎么样?

    她妈会说,阿梨啊,妈妈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是妈妈也没办法,你忍忍不就行了。

    然后一边的她姑会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

    我都说了,你妈不要你了。

    卢月梨摇摇头pass掉这个苦情还心酸的剧本。

    况且她妈现在怀里抱着个小孩,怀里也挤不进老多人。

    要点钱再说。

    万一哪天卢敏霞真把她关外面了,天气这么热,一晚上不洗澡,人身上不知道能刷新出什么味,她可不想臭着去学校。

    当务之急是背着她姑。

    如果当面要,那她卢月梨就会充当一个中介角色。

    还是相当良心的那种,钱经过她的手,一毛中介费她都不给自己留。

    为什么这么说呢?还是因为经验啊。

    初来乍到这个风水不大妙的不宝地时,卢月梨就吃过这个亏。

    她那时候兜里没钱,当然,现在也没有。

    总之她自己出去找了个暑假工,发了一个月传单,结果工资一发,半被迫地全部交给了喝多了的姑父。

    所谓半被迫,即卢月梨并不是完全自愿上交自己的血汗钱,然而迫于姑父的身材优势,卢月梨和他争夺这笔财富的失败率是百分百。

    虽然这家伙只扇过她一次,但是秉持着识时务者为俊杰,卢月梨不敢保证他不会扇第二次。

    她心疼地把钱交出去,这个可恶的啤酒肚男人,居然一毛都没给她剩,一小把硬币也放在了兜里。

    她在这间屋子里白吃白住,她姑父一般不和她讲话,只要一喝多了就放飞自我,大叫着让她滚蛋。

    比如那一次,她姑父的台词是:“你天天吃老子喝老子的!你兜里的钱也该是老子的!老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他妈的从哪来滚回哪去!”

    酒气混着烟味朝卢月梨扑过来,恶心得她想吐,也真是巧,刚知道她发了工资,马上就开始喝多了耍酒疯了。

    和她有点关系的卢敏霞对这一现象恍若未闻。

    所以这是她愿意交钱的那部分愿因。

    交点钱应该能过得省心点,那就当交保护费了,结果这个奇葩,卢月梨都交了全部家当,他喝多了还是大骂着叫她滚蛋。

    说他脑子不清醒吧,卢月梨没地方滚这一点,他倒是一直清楚的很。

    说他清醒吧…

    卢月梨看着他的大肚子咬牙切齿,不要脸,小孩的钱也全收了,好歹给她留几个硬币啊。

    还知道喝多了收,酒醒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时间金钱一下子都打了水漂,于是卢月梨悟出来,不能交钱。

    “妈。”她走进这块风水不宝地。

    这称呼太久没叫卢月梨还有点不习惯。

    “阿梨今天军训啊,怎么现在还回来了?”

    卢月梨看了眼一边的卢敏霞,“我回来晾衣服。”

    她妈一心顾着怀里的孩子,压根没仔细听,“这样啊。”

    看来她的新小孩是个男小孩,可惜还不能吃饭,不然待在这个屋子里,她姑应该给他煮个咸鸭蛋了。

    “我今天到南溪办事,刚好路过这边,来,看看你弟弟。”

    弟弟?这里可是风水不宝地哦。

    卢敏霞在一边翻了个白眼。

    坐在这三句话不离她怀里面抱着的那个,生怕人家以为她又生了个闺女。

    她的老娘、卢月梨那个重男轻女的奶奶实在是因为人死不能复生,否则这个李婉清估计无论如何也要站在她面前扬眉吐气一回:不是老娘生不出儿子,是你儿子的种不行!

    李婉清没打算在这吃饭,她今天是真的路过,也没想到会见到卢月梨,只是恰巧儿子在身边,想炫耀一下,证明自己能生儿子。

    卢敏霞也压根没打算留她吃饭,全程皮笑肉不笑,见她终于要走,偏头吩咐卢月梨:“你不送你妈下去?”

    当然要送,这不正合她意。

    下了楼,李婉清终于想起来这个女儿,随口问道:“你姑姑对你怎么样?”

    卢月梨摇头干脆答道:“不好,没钱花。”

    “…”李婉清顿了一下,脑子压根没反应过来,她的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直接?

    李婉清眼中的诧异她看得一清二楚,但卢月梨不说话,只是真诚地看她。

    咱俩上次见面还是我奶死了,我奶都死了快一年了,我再不直接点你能给钱?

    “妈妈当时说好的只负担你高中的学费,”她为难极了,但是终于想起来这个卢月梨也是她生的,还是在钱包里抽了张一百块。

    “妈妈也没有多的,在你姑姑家受了什么也别放在心上,你自己忍忍就过去了,我和你叔叔日子也紧巴巴的呢…”

    她现在抱着自己的亲儿子和卢月梨说这句的意思是,我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下次别找我要了。

    卢月梨跟要饭的似的,自动忽略她的话,接过这一百块钱:“谢谢妈妈。”

    好,现在让我们回顾一下,卢月梨她奶死的那天。

    奶奶断气前说的最后两个字,是“耀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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