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嫣离开春和茶楼一炷香后,温鹤声与温凝也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车厢内,温凝开口问:“二哥哥,你答应苏予嫣要娶她过门,那你该如何过三婶婶那一关?”
三婶婶态度强硬,她都替二哥哥犯愁。
微垂着脑袋的温鹤声闻此言,不答反问:“你不该问我为何要娶苏家二姑娘吗?”
温凝看向温鹤声,答道:“在来茶楼之前,二哥哥不是已经决定要娶苏二姑娘了嘛,自然是因为二哥哥心善有担当。”
温鹤声无奈一笑:“当初,我答应时,只觉得这桩婚事许是命中注定,而现在知道了真相,是一个女子为了躲避不好的婚事,而事先设计好的英雄救美,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嫁给我,我应该高兴吧。”
温凝突然觉得眼前的温鹤声,在精神方面似乎有些问题了:“二哥哥……你……”
高兴?
难道不该生气?
她不理解二哥哥脑回路。
瞧着温凝一脸茫然不解的模样,温鹤声倏地笑了:“五妹妹,说服我母亲还需你帮忙。”
回到温府后,温凝与温鹤声一道去了梧桐苑。
屋内的吴柔芝见着温凝进来,眉眼带笑:“凝姐儿来了。”
温凝迈步走过去,朝着吴柔芝福身:“三婶婶。”
跟在温凝身后的温鹤声掏出一个檀木方盒递给吴柔芝:“母亲,这是给你的。”
吴柔芝一愣,抬手接过檀木方盒,打开以后瞧见的是一只金镶玉的手镯。
吴柔芝眼睛一亮,喜上眉梢的将手镯戴在了手腕上,还不忘瞥了温鹤声一眼:“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知道给我镯子呢。”
温鹤声解释:“母亲,我不懂这个,是凝儿帮着挑的。”
吴柔芝喜滋滋的转着手腕,开口夸道:“还是凝姐儿眼光好。”
温凝扬唇开夸:“镯子虽好,但也挑人呢,还是三婶婶人美气派,戴什么都好看。”
吴柔芝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一只手放在胸口上:“凝姐儿啊,你这话可夸到三婶婶心里去了。”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如今虽然上了些年岁,但风风姿一点儿也不比当年差。
温凝见吴柔芝心情好的很,便给一旁的温鹤声使了个眼色。
温鹤声接收到温凝的眼神后,直接开了口:“母亲,我要娶苏二姑娘过门。”
温凝惊了又惊,整个人都石化了。
她二哥哥这也太直接了!
温凝偏过头去瞧吴柔芝,那脸色一下子从艳阳高照变成乌云密布了。
完了,前面的都白铺垫了!
吴柔芝将手上的金镶玉镯子撸下来拍在了桌子上,眼尾一挑,气呼呼道:“没门儿!”
温鹤声又道:“母亲,这桩婚事成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想成婚可以,就苏家的不成,我这就去找媒人给你说亲。”吴柔芝说完,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作势要往外走。
温凝见状,连忙抬手挽着吴柔芝的胳膊:“三婶婶,好好的可别生气啊。”
温凝边说着,边扶着吴柔芝坐回到椅子上。
吴柔芝侧身而坐,不再看温鹤声。
温凝朝着温鹤声轻轻摇头,示意对方别再说话,旋即又低着头,双手搭在吴柔芝身上:“我知道三婶婶并非是不满意苏二姑娘,而是不满意苏家,可三婶婶有无想过,这件婚事成了窝气的不该是您,而是那苏知县的夫人王春娇。”
吴柔芝火气消了大半,出声问:“怎么讲?”
温凝娓娓道来:“您想啊,当初王春娇自视甚高,想要二哥哥入府给她家大姑娘做赘婿,可咱们温家偏偏将庶出的二姑娘娶进了门,您说这打的是谁的脸。”
吴柔芝这么一听,心里舒畅了不少,但仔细想想还是有些不满意:“虽说是能出了口恶气,可也不能为了这口气,就搭上声哥儿的一辈子。”
这一旦成了夫妻,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温凝继续分析:“三婶婶,如今外面流言纷纷,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咱们温家,而将二哥哥的婚事定下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娶苏家二姑娘,娶旁人家的姑娘自然也是行的通的,可明白人都知道内里是怎么回事,找上门来结亲的怕都是趁火打劫的。”
比温家门第好的人家自然不会在此刻淌浑水,而对比温家门第低的人家来说,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温凝的注意力一直在吴柔芝脸上,眼瞧着吴柔芝的神情有了松动,便知吴柔芝还在权衡,于是微微俯下身子,靠近吴柔芝的耳边说道:“二哥哥从前百般不愿成婚,如今却改了主意,三婶婶觉得是为何?”
吴柔芝听罢,抬眸打量了温鹤声一番。
莫不是英雄救美还真的救出几分情意来了?
片刻后,吴柔芝叹了口气:“罢了,娶谁不是娶啊。”
吴柔芝说着,又将那只金镶玉手镯戴回了手腕上站起身子边往外走边说道:“我这就去找大哥,商量你和苏二姑娘的婚事。”
温鹤声一惊。
他母亲这是答应了?!
待吴柔芝走出屋子以后,温鹤声看向温凝,出声询问:“五妹妹方才在我母亲耳边说了什么?”
温凝浅浅一笑:“秘密。”
既然温凝这么说,温鹤声也没有再追问。
左不过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罢了。
事情了结,温凝离开梧桐苑,回了琼月阁。
这厢,温凝刚踏进琼月阁的大门,菘蓝和连翘就围啥了上来,而温言在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温凝一愣:“你们这是做什么?”
菘蓝先开口问:“姑娘,二爷请您去茶楼是为何啊?”
温凝离开后,经过温言那么一问,菘蓝自己也觉出来不对了。
温凝答道:“进去说。”
随即,菘蓝与连翘一左一右的跟着温凝进了屋子,而沈砚则抬步回了西厢房。
看温凝的神情,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如此他便可放心了。
屋内的菘蓝和连翘坐在八仙桌旁剥着花生和核桃听温凝将事情的始末。
听完了以后,菘蓝叹道:“这么说来这苏二姑娘也是一个可怜人。”
连翘则道:“她虽可怜,但到底算计了咱们二爷,还是有些手段的。”
温凝饮了一口茶润喉,开口道:“我倒是有些佩服她。”
连翘疑惑不解的问:“姑娘佩服苏二姑娘什么?”
温凝的指腹摩挲着茶盏,缓缓道:“身处绝境却敢用性命博出一条生路来,而且她还赌赢了。”
虽然不光彩,但这应当也是苏予嫣能想出唯一的法子了。
好在苏予嫣的眼光不错,她们温家的儿郎,个个都是极好的。
吴柔芝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温广盛以后,温广盛立即拍板,吩咐管家找媒人上苏府提亲。
而苏知县那边自然是欣然答允,将苏予嫣嫁与温家自然是好过嫁给青州的孙千户。
苏予嫣听到温家派媒人提亲的那一刻,一颗忐忑慌乱的心才真正的安稳下来。
不出一个时辰,温苏两家定亲的消息传遍了云州的大街小巷,之前的流言蜚语顿时都变了风向,皆言温鹤声与苏予嫣是郎才女貌,二人喜结良缘乃是一段佳话。
——
深夜,西厢房。
竹风将一封密信呈给沈砚。
信纸展开,沈砚的黑眸扫过密密麻麻的小字,那跳跃的火焰映照在沈砚的脸上,但显现出来的却是异常冷峻的眼神。
“沈见这个蠢材的背后竟然是孤的好皇叔在指点。”沈砚冷笑道。
沈砚口中的“沈见”便是熙王,而“皇叔”便是皇帝沈衡的弟弟安王沈徽。
先帝子嗣不丰,活到成年的皇子只有两个,一个是登上皇位沈衡,另一个便是安王沈徽了。
在沈砚的记忆中,这位皇叔一向安分守己,不问朝政,却不想背地里却有如此野心。
立在一旁的竹风只道:“殿下这招引蛇出洞用的极妙。”
沈砚将信纸塞回到信封里,抬手用烛台里的火焰引燃:“安王与熙王派出的密信想必已然送到了云州知府手中。”
话音落,沈砚手一松,那燃烧的信封掉在地上,顷刻间化为灰烬。
竹风禀道:“回殿下,熙王深夜从安王府出来后,熙王府确有密信送往云州,但不是给云州知府,而是新上任的云州同知徐进年。”
沈砚一愣。
徐进年?!
徐闻玉的父亲?!
片刻功夫,沈砚便想明白了一切。
竹风双手抱拳,恳求道:“殿下,依属下愚见,当务之急殿下应离开温府最为妥当。”
沈砚明白竹风的心思,挥手道:“附耳过来。”
竹风听完沈砚的对策之后,有些迟疑,并无立即领命。
沈砚读出了竹风眸中的犹豫,言道:“放心,孤不会将自己陷于险境之中。”
竹风单膝跪地,抱拳颔首:“是,属下遵命。”
待竹风离开了西厢房,沈砚的一双眼眸静静地瞧着燃烧的正旺的烛火,倏地一口气将蜡烛吹灭了,屋子里陷入黑暗中,蜡烛上只飘着几缕微弱的烟丝。
一缕风,可使火旺亦可使火灭。
生或灭,往往只在一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