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他们在裴灵溪之前住过的酒店住了一晚,季明谪不是很满意房间环境,想带她去对面的酒店换间套房,裴灵溪嫌麻烦,洗完澡扑到他身上,汲取他独有的味道,困意渐生,抱住他胡说八道,“我好困,跑来跑去太麻烦,委屈季总陪我凑合一晚。”

    “怎么跟小狗一样?”季明谪摁住她乱蹭乱嗅的脑袋,拿她没办法,抬手摸到床头灯关掉,拉起被子盖住她的肩膀。

    自打出车祸后,她一直没合过眼,一来是事情多,电话多,二来是她的失眠症又犯了,坐在医院大楼外抽了一夜的烟。

    现在好了,有他在,她只可能睡到昏天黑地,分不清日升月落。

    起床是下午四点,季明谪不在,微信上给她留言,说去帮她解决车祸的事,让她醒了自己先去吃点东西,晚上回来带她去吃饭。

    裴灵溪揉揉眼睛,抓了抓长发,丢开手机跳下床,踩着一次性拖鞋去洗手间洗漱,脸上的手指印昨天就消失了,眼睛也恢复了清亮。

    她刷完牙,拧开水龙头接了捧温水敷在眼睛上,等水流干净,再接水洗脸,擦完水乳又涂了层粉底液,遮瑕盖住眼下谭红,镜子里的人总算有了几分活气。

    她满意地笑一下,从行李箱取出条浅灰色水墨花纹拼接长裙换上,是开春那几天季明谪给她买的,很有艺术气息,袖子偏窄,袖口作喇叭状,衬得她胳膊愈发纤细修长,裙摆用黑色布料斜着拼接而成,浅V领,露出精致锁骨和冷玉似的脖颈,她又拿出偏暗的粉底,把脖子涂成和脸一样的健康肤色。

    出门买了束花打车去医院,路上给裴宴清发消息,弟弟很上道,估摸着她来的时间,对李翠芳说想吃馄饨,把人打发走了。

    裴灵溪推开病房门,就看到他躺在床上发霉,掩上门走过去,把花放在床边的柜子上,那上面已经堆满了水果和各类应该忌口的零嘴。

    裴灵溪搬了张椅子坐下,问他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裴宴清想坐起来,被她摁住肩膀躺回去,灯光下,她的手腕格外纤细苍白,好像轻轻一折就能折断。

    裴宴清视线顺着她的胳膊上移,落到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端倪,他却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是哪里疼?”裴灵溪以为他身上疼。

    “胳膊有点疼。”裴宴清松开眉心,冲她笑一笑,眼皮上掀看她带来的鲜花,“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你们男生也喜欢花?”裴灵溪从塑料袋里拿了个橘子剥,目光全落在橘子上。

    “喜欢啊,怎么可能不喜欢。”裴宴清一本正经地说:“要是有女孩送鲜花追我,我肯定答应她。”

    “你还挺好追的。”

    “不是好追,是喜欢浪漫,别以为只有你们女生追求浪漫的感情。”

    裴灵溪掀起眼皮,掰了牙橘子塞进他嘴里,“懂了。”

    裴宴清一脸莫名其妙,嘴巴被橘子堵住,咽下去才问她,“你懂什么了?”

    裴灵溪笑着没回答,岔开话题,“说正事,我要回南临了,保险公司赔偿金要等你的伤完全好以后才能拿到,后续事情会有人告诉你怎么处理。”

    “好。”裴宴清点点头。

    裴灵溪又喂给他一牙橘子,从窗户看见李翠芳抱着饭盒回来,放下橘子站起身,“我走了,等过几天你能出院了再给你订机票,我就不去送你了。”

    “嗯。”裴宴清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挥一挥,笑说:“我也不去送你了。”

    裴灵溪叮嘱他,“好好养伤。”便转身离开了。

    怕再和李翠芳撞上,裴灵溪走步行梯下楼,从医院出来,天阴,云层吸满了水蒸气垂在天边,像是随时会欲雨欲雪。

    季明谪笔直地站在一辆黑色车旁边抽烟,一身灰色西装,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银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更显几分清癯,让她无端想起他画里的萨普雪山。

    “刚睡醒就过来了?”季明谪碾灭烟头,往前走几步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握住。

    “你怎么知道的?”

    季明谪一副我还不了解你的表情,替她拉开副驾驶车门,裴灵溪嘿嘿傻乐两声,坐到车里,边扣安全带,边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一会儿吃完饭回酒店收拾行李,晚上的飞机。”季明谪扣上安全带,手压在方向盘上,跟她商量,“你弟的事我找了位律师,所有流程手续他会帮忙处理,我们先回南临。”

    裴灵溪没什么意见,“好,听你的。”

    季明谪笑了一下,语气不明不昧,“听我的?”

    “对啊,都听你的。”裴灵溪笑眼弯弯。

    “以后也听我的?”

    “那也不一定。”

    季明谪伸出胳膊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骂她:“小没良心的。”

    她咯咯咯地笑,自己没良心也不是一两天了,他才知道?

    病房里,李翠芳抱着一盒馄饨回来,看到水果旁边的花和半个橘子,问裴宴清谁来过?

    裴宴清说:“我姐来过,跟我说车祸赔偿金的事。”

    李翠芳一听是裴灵溪,拿起花就要扔掉,被裴宴清拦住,“诶,别扔,我喜欢。”

    李翠芳又把花放回去,别扭地扯过椅子坐下,把半个橘子丢了,又重新拿了一个剥开,嘴里不停嘟囔,“一天天净整些没用的,她要是真有心,就应该给你留一笔住院费。”

    裴宴清无奈说:“她也是刚毕业,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

    李翠芳不依不饶,“那还不是因为她自己不争气,我听你叔儿说,别人家孩子在学校就把工作找好了,她呢?一天天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毕业了也没工作,以后又得偷偷问你爸要钱,我们也真是上辈子做了孽,生了她这么个冷心冷肺的东西,当时你爸要是和我一条心,把她留在西梧,还能管一管,省得她像现在这样,在外面给我们丢人现眼,等过两年说不定就和哪个野男人跑了,看你爸到时候去哪儿后悔……”

    裴宴清听不得这些,又想起那天自己跟季明谪说的话,胸口闷得厉害,李翠芳见他皱眉,丢了橘子轻轻给他顺气,“宴清,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妈……”

    “我没事。”裴宴清见她慌里慌张,快要落泪的样子,心里更加难受,却不得不扯出微笑,手指盖住她干瘦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妈,我没事,您别紧张。”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翠芳要哭不哭的念叨着,“宴清,你听妈妈的话,少跟裴灵溪来往,她就是个害人精,妈只有你了,你要是被她害死了,妈也就活不成了。”

    裴宴清反感这些话,却不敢反驳她,敷衍地点点头,递给她一张房卡,“妈,我累了,想睡会儿,我给您在旁边酒店开了间房,您也去休息会儿吧。”

    李翠芳不肯去,“妈哪也不去,就在这照顾你。”

    “房钱都付了,您不去钱也退不回来,而且您在这儿坐着,我哪能睡得着。”

    裴宴清把房卡硬塞给她,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把人劝走。

    那张卡是裴灵溪给他的。

    病房门虚虚掩上,三张病床就躺了他一个人,那个司机昨天晚上被家里人带回去了,具体什么情况,没人清楚。裴宴清平躺着眼睛里盛满清露,一边是姐姐,一边是母亲,他夹在中间说什么都会伤害另一方。

    裴灵溪和季明谪昨晚就回到南临了,今早天气预报显示云城又是一天的暴雨,南临这边却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晴天。

    季明谪忽然调整行程,助理忙得焦头烂额,得知他们的航班时间,早早就和司机一起去机场堵人,本来打算直接把人带去公司,季明谪非要亲自送裴灵溪回去。

    “早点休息,我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就回来陪你。”两人在家门口道别,季明谪把她抱在怀里,下巴蹭蹭她的头发。

    “你已经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没日没夜的工作?我之前以为只有小职员才需要为生计加班的。”裴灵溪双手抱住他的背,脸埋在他怀里,不想撒开手。

    “谁会嫌钱多?”

    “我也没见得你有多喜欢钱。”

    季明谪笑说:“可是我喜欢你,没有钱,拿什么来买花哄你开心?”

    裴灵溪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直白的对她说喜欢,她却忽然觉得这两个字十分陌生,她回想从前,似乎有人对她说过这两个字,不过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人,总之她全不记得了。

    “怎么了?”季明谪卡住她两条胳膊,把人抱起来放到自己面前,俯身去看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眼泪,也没有不好的情绪,或者说根本没有情绪,是干净的玻璃弹珠。

    裴灵溪踮起脚尖亲他一下,“没什么,我有些累了。”想退开被他压到门板上,大概是旱太久,气息交换间,彼此都有了强烈的反应。

    “在家等我。”许久,季明谪退开半步,拇指擦过她唇角的湿润。

    楼道的声控灯早就熄灭了,昏暗中听见他不平稳的气息,裴灵溪真的有些心疼他,就没有再招惹他,“嗯,你也别太辛苦。”

    季明谪转身走了,电梯门合上,她才摸到指纹解锁,拖着行李箱进门,灵灵闻到她的气味,欢快地跑过来,围着她又跳又蹦,开心坏了。

    “灵灵!”裴灵溪蹲下身冲它拍拍手,被它扑得直接坐在地上,明显感觉到它重了不少,“季明谪给你吃什么了?怎么又胖了?”

    灵灵不满地叫了两声,裴灵溪连忙捂住它的嘴,“都说了不能大晚上乱叫,别人会投诉我们的。”

    灵灵吐出舌头舔她的手背,裴灵溪咯咯咯地笑,“想不想我呀?”灵灵又亲昵的用脑袋蹭她。

    逗了会儿灵灵,裴灵溪去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上睡衣,仰面倒在沙发上,余光看到茶几上的花瓶,花瓶里的玫瑰衰败速度参差不齐,她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只有九朵玫瑰,现在居然多出一朵。

    她坐起身,挑出其中干枯最快的一朵,最外层的花瓣在她手里碎裂,暗红色的碎片掉在茶几上,她顺势看到压在纸巾盒下的便签纸,是她留下的。

    她又跌进混乱的情绪当中。

    房间里没有开灯,阳台门开着,城市的夜色淌进来,她躺在摇椅上,抱着小狗说话,“灵灵,他说他喜欢我,可是我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你说他是不是骗我的呢。”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可是他也没必要对我撒谎。”

    灵灵听不懂她的心事,也感受不到她的悲伤,或者她没有悲伤,她只是弄不清楚,不清楚他为什么喜欢她,就像她不清楚社会中的许多规则,不清楚该如何同别人相处。

    因为没有教过她这些。

    她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了,她告诉自己,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一个人没什么不好,不用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不用参加没用的社交活动,吃饭不用考虑别人的喜好,买电影票也不需要参考朋友意见选座,随心所欲,独行独往,这几年,她差不多都是这样过来的。

    她也会害怕,所以会偶尔走进人群。

    她一直不敢承认自己有病,尽管在别人发出这样的质问声时,她会回以满不在乎地轻笑,不否认也不承认。

    可她在心底是排斥别人这样说她的。她不过是想要被公正的对待,想要黑白分明,为什么都觉得她疯了,都怀疑她有病。

    她抱起灵灵,直视它的眼睛,声音轻轻的,“可是灵灵,你知道的,我爱他。”我又怕他同样爱我。

    或许她是真的有病吧。

    ……

    季明谪爽约饭局的事在外面没多大问题,跟对方重新约好时间,边喝边聊,生意很快就谈拢了。

    问题出在了家里头,季家老宅在金陵路,是上世纪初留下来的一套老洋房,从前人们称之为季公馆,如今远远看去更加雄伟壮观。

    夜色阑珊里,一排红墙红瓦的联栋别墅灯火通明,绿植做围墙围出一片广阔院子,将其与城市隔绝开,院内形状各异的草坪,白砖铺路,门前是一片方形大型喷泉,白石砌成的水池,池中倒影着天上的月牙和地上的路灯。

    然而这座巍巍宫殿只住了位八十多岁的高龄老人。

    季明谪进门,随手摘了领带,丢在丝绒沙发上,人也跟着倒下去,白衣黑裙的老妇人默默走过来,端给他一碗醒酒汤放在茶几上。

    季明谪端起来喝了两口,又放回去,闭眼醒了片刻的酒,才出声,“吴婶,爷爷睡了吗?”

    “老先生在书房等着您呢。”老妇人面容慈善,头发梳理成旧时商贾富人家中佣人的样式,唯一与旧时代不同的大概只有那双正常尺寸的脚了。

    季明谪挥挥手,吴婶会意,把碗收回盘中,冲他点了点头,又无声无息退走了。季明谪半躺在沙发上,手掌罩面,拇指和中指揉按着两侧太阳穴,藏不住满身疲惫。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一下就再没了声儿,他从怀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果然是她,不自觉扬起笑意,除了她没人只会发一次消息。

    裴灵溪问他晚上回不回来,他已经五天没有回家了,也没有给她发消息,或者打电话。

    季明谪思索片刻,让她早点休息,明天周末一整天的时间都给她。

    对方回复他一个蹦蹦跳跳的小黄人表情包。

    季明谪看着屏幕里的蓝衣服小人抿起唇角,又过了一两分钟,他熄灭手机屏幕,起身去楼上书房。

新书推荐: 皇上他步步紧逼 休夫后他们追妻修罗场了 直***********】 副本尽头是你 当恶毒女配拿到了攻略系统 难逃一死的师妹决定逆天改命 捡个煞星当护身符 琥珀光暖:他的专属人间良药 淤青 港岛首席秘书生存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