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是无法避免的。
这个不算太长的队伍里,一个皇子,一个北燕世子,相比之下傅溱这个二品大臣倒是显得无足轻重了。尽管早有准备,但一波一波不分昼夜的刺客还是让人烦闷。
“这是第几波了?”
最后一个蒙面侠被宋嘏斩杀在马车前,傅溱用拇指抹开溅在脸上的血滴,眼睛疲惫地看着宋嘏发出自己的疑问。
“第五批,应该是冲着三皇子殿下来的。”
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又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纵使宋嘏体魄再强健,眼底的血丝却遮不住。
傅溱闭了闭眼缓慢地呼出一口气,白雾在两人中间轻轻散开,宋嘏定定地望了一眼眼前人眼底的青黑,很快转身朝惊慌未定的众人喊了一声。
“天色还早,大家先到前面找空地继续休息一个时辰,”
宋嘏的话音落地,家丁们悉悉索索地扎堆靠着干净处树干坐下,三皇子微张着嘴好像想说什么,但在看见宋嘏疑问的眼神时却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自己身后待命的侍卫去和北池一齐收拾地上的狼藉。
宋嘏没有得到反馈,见怪不怪地移开视线,却见傅溱没有上他那辆暖乎的马车,而是在原地看着自己,于是上前迎着傅溱的目光。
“世子不休息?”傅溱看着宋嘏向自己靠近,先开口发问。
宋嘏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越过他拨开了尚书府马车的帘子,怀颜站在马车边不是很理解地看着这位世子爷,却听见耳边传来世子的声音,“我亲手为傅大人拉帘子,傅大人要不赏脸进去休息呢?”
傅溱没有什么情绪地侧身看着他,没接话,宋嘏歪了下头,“嗯?本世子后半程可不想一边应对烦人的杀手一边还要照顾病号。”
动作虽然没什么威胁的意思,但语调却带着点严肃。
傅溱没再问什么,放下马车帘后宋嘏没有继续休息。北池连同几名侍卫已然将地上收拾干净,他捏捏自己的鼻梁骨,抬手唤来了北池。
“送消息给北尧北霖,这几日派人拦一下京城出来的死士。”
北池很快就隐入山林,不远处三皇子已经在马车里和靠着树干的家丁们一齐打起了浅浅的呼声,宋嘏扫视一圈,干脆跃上了树,坐在树枝上咬了几片叶子,清爽的草液充斥着口腔,大脑慢慢清醒过来。
天光大亮,傅溱拉开马车侧窗的帘看着宋嘏和北池将地上的家丁们一个一个叫醒,怀颜怕有突发情况,没有继续休息,自然也体验不到世子的叫醒服务。
看着大家陆续都清醒过来,宋嘏这才翻身上马,一抬头便对上了傅溱的眼神,有点奇怪,侧窗帘落下遮挡了两人的目光,但宋世子好像看见傅大人眼里有一丝笑意。
很快赈灾队伍继续出发了,路程还是一如既往地赶,但杀手却少了很多。
“殿下、世子殿下,还有这位,”将赶了十几日路的赈灾小队迎进府衙的是这位贺县令,此时他说着说着停顿了一下,继而笑起来,“傅大人,对吧?”
赵炀坐在首席皱了皱眉,傅溱却只是笑笑,接过话茬,“正是傅某,县令有话不妨直说。”
好像一点都没感受到这位六品县令话语中的不屑,惹得赵炀莫名地往傅溱脸上瞥了两眼,真是奇怪,怎么宋嘏也一点反应也没有,三皇子已经要怀疑自己接受的礼节教育有问题了。
“呵呵——”贺县令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但碍于三皇子和北燕王世子在场,终究是没有太明显,只是接下来的话却让一直低头喝茶没有反应的宋世子也皱着眉抬起头来,“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县里已经没有多少大米来供各位大人来设棚施粥了。”
“不知贺县令说的‘没有多少’具体是多少呢?”没等赵炀和宋嘏开口,傅溱笑吟吟地回应着这位贺县令。
虽然知道对方对县里的情况不了解,但贺县令还是气短了一瞬,接着便挺直背开口达到,“不到一百斗。这两年实在是旱——”
话音未落,一盏已经凉透了的茶便泼上了贺县令的脸。
赵炀已经站起身准备破口大骂,却被这盏茶震得定在座位上,宋嘏也看着刚刚毫无预兆抬手的人,贺县令抹了抹脸上的茶水,有些艰难地开口,“傅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傅溱垂着眼帘,笑着用手帕擦干不小心滴落在桌案上的茶水,姿态优雅,说出来的话却不大客气。
“傅某看贺大人是年纪大了,有点不太清醒了,一盏凉茶给贺大人醒醒神。”
“你——”
贺县令猛然起身,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傅溱却将笑容与手帕一同收起来,抬起头疾声厉色
“你想说什么?说我一介黄口小儿敢对父母官如此不敬?两位殿下就在此处,圣旨和御赐腰牌就在马车里妥当地放着,这阵仗谁不说一句如见陛下,而你一句话便将此前朝廷拨下的数十石赈灾粮全部抹消,你可知这是欺君砍头的罪名,我只是泼一盏茶,若是让两位殿下来处理你当真不怕?”
一番话下来贺县令的冷汗已然哗哗而下,而赵炀与宋嘏听见朝廷拨粮更是对其怒目而视。
傅溱眼里的肃然与不屑终于是让贺县令受不住了,他突然嚎啕着跪下,“大人我错了大人,但我是真拿不出那么多粮啊,殿下,世子殿下,真的是在下愚蠢啊——”
宋嘏给了一个眼神给旁边站着的北池,北池便上前将贺县令架起来。
“还想要脑袋就给我讲清楚了,那数十石粮食怎么就凭空消失了,讲不清楚就别怪我杀鸡敬猴,给其他闹灾荒的县城好好看看贪腐欺君的下场!”
赵炀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几句话几乎是用嗓子吼出来的。
贺县令抬起袖子擤了擤鼻子,带着哭腔说,“这事说来话长啊贵人们——”
“那便长话短说。”宋嘏不耐烦地瞥了两眼站不直身的贺县令,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哭号。
“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