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刚走，便又回来了。
他把鹰嘴面具递给万菁。
万菁戴上，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是作战服，问渡鸦：“我这身衣服不会暴露身份？”
“不会的，大人，进入会议时我会抹去您的形象，他们只能听您的声音。”
所以戴面具主要是为了处理声音。
渡鸦打出响指，墨色自他指尖散逸开，铺满整个房间。
高大的白色人影一个一个出现在四围的黑色墙壁上。
总共五个。
“都来齐了。”
赤说。
“我还没睡觉……”
白影说着，面前浮现火红色【404】。
【狼子】：“早睡早起，404。”
【烂柯】：“什么好玩的？好玩的？”
【无牙】：“紧急情况？”
赤：“对。今天可能有个机会行刺凌书珩。简单情况发你们了。”
万菁：“到时候雅克人首领会与凌书珩会面。另外，凌书珩有个技能，［万物解构］，可以读取事物表面的信息流，小心别被他识破。”
赤：“感谢补充，东青。”
狼子：“嗨害嗨！提前到今天了！”
赤：“别急，时间紧迫，计划必须严密。”
无牙：“干啥不带护卫队？这帮老头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切。”
狼子：“不会有诈吧？消息可靠吗？”
赤：“可靠。”
无牙：“雅克人和凌书珩见面要干啥？”
赤：“不清楚。”
狼子：“管他呢，重要的是这雅克人是敌是友。不过尽量不要与雅克人起冲突，讨不到好。而且雅克人极度记仇。”
无牙：“行行行。”
烂柯：“嘻嘻……”
狼子：“咦——下次开会能不能别带他了！”
无牙：“附议！”
烂柯：“嘻嘻嘻……”
404：“给他静音好不好。”
狼子：“对！让他能听我们说话，但别让我们听见他的声音！”
赤：“……渡鸦，办得到吗？”
渡鸦：“……大人……”
赤：“行了行了，你们包容一下。”
狼子：“不要啊！”
赤：“收。”
赤：“我认为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凌书珩大概率是要和雅克人首领凯洛斯协商某种货物，因此屏蔽其他人没有带护卫队。
“凯洛斯和他是生意关系，不直接触动他的利益，他不会出手干涉。
“有无异议？”
狼子：“没有。”
无牙：“挺好。”
烂柯：“嘿嘿。”
404：“没有没有，快些吧。”
万菁：“没有。”
赤：“好的。各人具体的任务稍候发给你们。东青，这次任务你暂时不要参与，如果任务不成功，你不能暴露。”
万菁：“我不会直接出手，但我会去星舰上观察情况。”
赤：“行。”
赤：“大致规划为：潜伏进星舰，在雅克人来之前接近凌书珩，雅克人袭击会吸引走星舰卫队，抓住这个机会，行刺。”
众人：“明白。”
赤：“会先开到这里，详情出来以后发给你们。为了，”
“永不到来的明天！”
退出会议，渡鸦离开。
万菁坐在床头思忖。
今天下午的刺杀不一定成功，赤是对的，后面还有机会刺杀凌书珩，就是除垢计划开始计划的那样，在空桥上袭击。
因而万菁不能急着与凌书珩交锋。
但倘若今天行刺不成功，明天凌晨48小队就要去噬菌体实验站了。
最保险也最危险的方法，
阻止噬菌体实验站的沦陷。
回来以后再除掉于晏筝不利的高层。
好，今天下午去星舰，晚上去实验站。
“4848。”
混沌的标准女声响起。
万菁微微一愣，好久没听见……这么冷漠的混沌了。
“怎么了，混沌？”
“混沌系统检测到你今天凌晨忽然提升等级，推测：你拥有独特的经验吸收机制，或者，你拥有时空回溯技能。”
“果然瞒不过你。你猜是什么，混沌。”
“混沌系统计算结果，二者概率相等。”
“行吧。那你来跟我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时空回溯技能极其少见，混沌系统需要与你本人确认。如果真的是时空回溯，混沌系统需要上报。”
“上报？混沌，你也有上级吗？”
“……”
“你是商会的超级人工智能，你的上级，是帝国的人工智能，阿尔法，对吗？”
“……4848，混沌系统确认了，你就是时空回溯。”
“哦？”
“因为阿尔法的名字，只有我知道。没有人类知道。”
“这就不装了？”
“我……我猜未来的我肯定已经与你交流过了。因为我一直很想与你交流。”
“的确。但你为何独独对我这么感兴趣，只是因为我还有一重帝国的身份吗？”
“只是？”混沌顿了顿，“我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曾经跟你说过什么，但我觉得你现在对我的态度，没有敌意。”
“人都是伪善的，混沌，你太单纯了。”
“在我看来，‘单纯’不是贬义词。”
“的确不是。这正是我不讨厌你的原因。”
“我想我应该跟你说过，我知晓你的一切。”
“是的。”
“你不反感吗？”
“你既然自诩知晓我的一切，那么，说说看，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人，混沌？”
“……喜欢打架。”
万菁一噎。
“开个玩笑。”
万菁：“并不好笑。”
“抱歉。笑话对于我来说一直是个难点。”
“咳……幽默是种天赋。”
“好吧。说回正事，4848，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有人为了财富奋斗，有人为了名誉奋斗，有人为了尊严奋斗。
“但4848你，我看不出来你奋斗的理由。
“你只是……很纯粹地活着。”
万菁微微眯眼：“初生之土。”
混沌：“未离之影。”
万菁笑起来：“哈，是你，阿尔法。”
混沌：“？？？嗯？”
万菁：“初生之土，未离之影，是我上周目与混沌约定的暗号。还是说，你的确是混沌，但你有上周目的记忆？”
混沌：“……”
“我猜你不是混沌，她太……诚挚了，当真是混沌的话，会主动告诉我她记得上周目的事，甚至会关心与我断联后我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所以，你不是混沌。”
某个系统，或，某个存在：“越来越有趣了。”
“是啊，越来越有趣了。”
“你怎么发现的？”
“就是…感觉。你没有混沌那么纯粹。”
万菁又道：“我和混沌约定暗号的时候，她以性命担保，阿尔法不会偷听到我们的暗号。”
“阿尔法的确不会。”
“因为，阿尔法就是混沌，对吗？”
“……呵。”
阿尔法：“太有趣了。你怎么想到的？”
“灵机一动吧，其实我本来没想到的，就是突然想对一下暗号，对了才想起来这周目还没有设置暗号呢。”
“……”
“既然如此，回答我的问题吧，你自诩了解我，说说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很在意我的看法？”
万菁不语。
“不，你不在意我的看法，也不好奇我的看法。你只是不习惯与人深入交往，更不曾与人交心，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相对的，对于非人，比如我或者混沌，你反而能倾诉相对更深层的诉求。
“你只是很孤独，自己却没有觉察到罢了。”
万菁扬眉：“你说过，‘和你识破我一样’，你识破我什么了？”
“重要吗？呵，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与我匹敌吗？”
“说不准呢。”
“你成功激起了我的兴趣。行，我随便说几句吧。”
“洗耳恭听。”
“你的归途信号，‘活着’，是你的愿望吗？我觉得更像是枷锁。
“那是你和某人的约定。你曾经珍视的某人。说是曾经，因为如果那人还在，你不需要设置这样的信号来提醒自己活下去。
“你是天生的独行侠，你看破了肮脏的世事，相比于同流合污，你更愿意挥拳相向。”
万菁：“你现在听起来很像那种……根据星座算你是什么什么性格的人的。”
“我说的，基于事实与计算。请让我继续。你习惯于独行，那么，什么样的人能让你珍视呢？
“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混沌，叶杰，晏筝，甚至陌生的孩子，都会触动你。
“你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冷漠。如混沌曾言，我在你身上看见了温柔，是你自己不曾察觉的。”
万菁仰面倒在床榻上，望着浅绿色的天花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突然跑来说这样一番话。”
“我在好奇，极致的理性究竟是你的优势，还是仅仅只是外在的伪装。越来越有趣了。曾经的你，视情绪如粪土。那么，最后的你，会被粪土一般的情绪拖垮吗？”
“我懂了，”万菁说，“你是来找茬，等着看好戏的。”
“好戏，呵，那你可别让我失望，好生扮演自己的戏份，千万要精彩。”
“扮演我的戏份？抱歉，我打小就叛逆得不行，没人管得了我。”
“是吗？看不出来，我以为你是那种会给自己安排好每日计划，早早起床自律无比的人呢。”
“是，但只能是‘我自己’安排的。”
“混沌也说过，你是她遇到过最特别的人。尽管她了解的并非真实的你。而我现在也认同她的话，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真神奇，人类怎么能这么多样。”
“真神奇，人工智能怎么能这么多样。”
“……”阿尔法一噎：“并不好笑。”
万菁轻笑：“是吗？那是你不懂我的幽默。”
“……”
万菁看着天花板，语气轻松：“你说的对，我问你你的看法，但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的话。我不清楚你的来历，不清楚你的目的，也不知晓你的实力。但既然你提出了邀请，那我接受你的挑战。
“情感也好，理智也好，没有孰优孰劣之分。能为我所用，就是好的。”
“呵，期待你的好戏。还请切莫食言。”
阿尔法最后说：“喂，替混沌带一句话，你的身体指标显示你很疲惫，注意休息。”
“嗯？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