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乐手中的陨铁盒子不由得扣紧了。
“哦?到了?”帐子内传来一个有力的声音,听着似是灌满了大漠的风沙飞雪。
“叫人带进来。”
云长乐垂首走进来,抬眼看座上的男人,此人五十有余,生得壮硕,两鬓斑白。
男人见她进来,起身微微拱手:“见过二
公主。”
云长乐欠身还礼,随后低头将手中的东西呈上:“此乃风吟十六城印玺,请漠君笑纳。”
司深扫了白玉印玺一眼,示意旁边的随从接过。
司深摩挲着掌中的茧子,抬头打量着云长乐。
云长乐大气也不敢出,垂着首,只听见司深突然笑起来:“倒是有几分卿儿当年的模样。”
匡戌路上给她讲过,漠君的亡妻叫沈卿,是风吟人。后来风吟以此事为由,与大漠交战,沈卿在乱军中被射死,成了司深的心结。
那一战,司深的长子为了救年纪尚小的司泽,只有二十九岁,殒命乌兰河畔。
所以,司泽最恨风吟人,也最恨沈卿。
司深笑笑,叫人给云长乐赐座,又问了些家常话,云长乐一一答出,没有欺司深威势,也没有灭风吟尊严。
这时,帐帘猛然被人掀开。
云长乐抬眼,那人穿着狼毛大氅,手上带着臂缚,进来便带来一阵寒气。
司深冷笑:“臭小子,怎么才回来?”
那人没有回答,将眼睛放在了云长乐身上,云长乐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他开口:“风吟人?”
云长乐微微点头,只敢低着头看着那人的靴子。
司深训斥着司泽:“人家不远千里来大漠和亲,你多少对人家客气些,不然你这性子,还真难找姑娘家。”
司泽冷哼一声:“哼,我就是娶条狗,也不娶风吟人。”
司深气得吹胡子瞪眼,忙安慰云长乐:“长乐啊,阿泽性子直爽,若是哪里招待不周,你多担待。”
云长乐笑笑,微微点头:“无妨。”
司泽拍案而起,砸了手中的被子,“哐当”一声。
“谁要她担待了?!”司泽怒道,“风吟人,都是一群忘恩负义,奸诈狡猾之徒,你今日看她温顺可爱,明日她便要刀剑相向,岂非引狼入室?!”
此言,是说云长乐,言外之意,却是沈卿。
云长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鼻子发酸。
司泽道:“这就哭了?你们风吟人,最是虚伪,与你们交往,只会山猫豺狼,一颗心换一身伤。”
他眉头紧皱着,骨节被捏得作响,手里的马鞭被拧断。
云长乐低下头,泪水落在手掌上。
这话说中了司深的痛处,他叹了口气:“长乐,你先回去吧,晚些我叫人去你那儿添置点东西。”
云长乐点点头,抽抽鼻子,起身行礼,退出帐子。
云长乐前脚刚走,后脚司泽就愤愤不平地坐下。
“父君,我当真要娶她?”司泽脸上阴云密布,像头狼。
司深点点头:“风吟此次虽然战败,割让十六城,但毕竟疆土辽阔,国库充盈,势力犹存。此时与风吟作对,不是时候。”
司深又道:“况且,长乐这孩子,性子平和,不会惹事的。”
司泽平复了情绪,接过随从手中的帕子净手:“每个风吟人,不都是看着温柔随和,楚楚可怜,实际城府深沉?”
司深把汤婆子递给他:“长乐看着不像那样的人,信阿父看人眼光。”
司泽没有接,冷笑:“父君看人的眼光,十年前我就见识过了。”
司深一顿。
司泽大步流星走出去。
司深扶了扶额:“臭小子,还是太嫩了。”
他捂了捂手里的汤婆子,不知何时岁月已经爬上了他的手掌,眼角,眉梢,曾经能把几个孩子挨个颠哭的老狼,渐渐佝偻了腰背。
司远战死沙场,只剩下司梁和司泽。
按理说,司泽年幼,理应由司梁继位,可……
司梁这孩子,太像他娘了,为人平和,性子沉稳,体格也不如司远和司泽。
司泽却和二哥不同,生来有一股冲劲儿,万事都爱出头争先,这样的性子,倒是让司深看见了几丝年少时的自己。
但废长立幼,不合伦理,还需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