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爱学习没什么不对的，而且你爱学习又打扰不到其他不爱学习的人。

    但是总有别扭的人看爱学习的人不顺眼。

    比如赵峰鹏。

    如果说林晓秋是班上的大姐大，那赵峰鹏就属于是班上的大哥大……自认的，不过赵峰鹏属于长得高大威猛型，往那一站就不怒自威，而且他也确实很擅长打架，据说他学过跆拳道。

    不过上次因为打架伤了一只手，到现在左手还打着石膏。

    赵峰鹏看成煜极其不顺眼，不知是不是被成煜那看似目中无人的眼神刺激到了，大放厥词一定要收拾一下成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廉颇——并非将军的廉颇，成煜一直没当回事，大概是蔺相如吧——并非升职的蔺相如。

    这天语文课下课后，赵峰鹏总算找到了机会找成煜的茬。

    “成煜是吧，你刚刚碰到我的桌子了。”赵峰鹏叫住从他座位经过的成煜，气势汹汹道。

    成煜没什么反应，倒是好不容易睡着的林晓秋被赵峰鹏这一嗓子喊醒了。

    “……有病吧。”林晓秋抬起头，半眯着眼睛环顾四周，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爆粗口，“能不能体谅一下昨晚熬夜的群众朋友。”

    苏洋倒是饶有兴趣地转过来：“秋姐，看样子赵峰鹏和成煜要开打啊，你赌谁赢？我赌赵峰鹏，虽然他打架都是虚张声势，但是打个豆芽菜应该不算什么。”

    豆芽菜毫无疑问指的是成煜。

    成煜看了赵峰鹏一眼：“对不起。”

    赵峰鹏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于是愈发愤愤道：“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你碍着我眼了！”

    “对不起。”

    苏洋撇撇嘴：“不是，这豆芽菜也太怂了，怎么和那拨号忙音一样一个劲儿地对不起。也太弱了吧。”

    林晓秋睨了他一眼：“要真打起来，谁赢还不一……”

    谈笑间，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什么话，成煜的脸硬生生挨了赵峰鹏的一拳，没有任何防御或躲避的措施。

    “定……”

    全班瞬间鸦雀无声，静得能听见班上某个鼻炎同学的呼吸声。

    这时方素进来了，她头一次进这么安静的班级，她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班级，出门进门确认了三遍才放心地走进来，她确信是自己之前那番动员的话起了作用，大家都开始醒悟了。

    连说话的语调都轻快了许多：“下面我们开始上课！”

    全班立即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日常。

    成煜已经回到了座位，如往常一般拿出课本准备听课，倒是赵峰鹏看着不太平静，眉宇间带着愠色，仔细看还有细微的慌乱，不知是在后悔自己下手太轻，还是在感慨这人死脑筋，搞得他这么尴尬。

    苏洋转过头：“秋姐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押赵峰鹏赢。”

    前几天打架的气势去哪了？！

    每年学期初都会举办一场排球赛，目的是培养学生的竞技精神，顺便促进同学间的关系，今年也不例外。方素把组建排球队的任务丢给了林晓秋。

    在班上通知时，林晓秋还在睡觉，是苏洋拍了拍她的桌子把人叫醒的。

    “……为什么是我。”林晓秋嘟囔了一句，趴下继续睡了。

    开玩笑，她昨天追小说追得太入迷，一不小心就熬到了凌晨四点。都怪小说里的刑侦队长和心理顾问太好磕了。

    高二5班和正常的差班不太一样，一般来说，差班应该都在体育上颇有建树，但5班不是，他们一无是处，除了逃课偷懒以外，都不擅长。体育最好的赵峰鹏手又受伤了。林晓秋到处拉人，女排是勉强凑齐了，但男排最后还是差一个。

    “秋姐，不然你女扮男装上吧。”苏洋支招，“你去年的那一球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万千少女。”

    “……滚。”林晓秋没好气道。

    “什么球啊？”不知情群众张润举手发问。

    “你不知道么？她去年没有参赛，但是当时的球飞到了观众席，秋姐一个上手发球把球打回场上，全场一片哇声，当天论坛就爆了，好多女生发帖要秋姐的联系方式。”苏洋越说越激动，最后还附上肢体语言表示论坛有多“爆”，“现在那条帖子还很火呢。”

    “……”林晓秋正想回怼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走向右边的座位。

    “你想参加吗，排球赛？”

    成煜本来在写作业，他的书页忽然被一层阴影笼罩，他抬起头，看到了扎着高马尾、戴着黑色细框眼镜的女生，正一手搭着他的桌子，她的眼睛明亮，虽然不带什么情绪，却有种让人沉迷的魔力。

    林晓秋和他所接触到的成绩差的女生不一样。

    之前在村子里，大部分不爱学习的女生要么打扮得花枝招展，要么邋里邋遢，很少有像林晓秋这样，规规矩矩穿校服绑头发的。

    林晓秋真是个神奇的人。他想。

    其实他已经停在这一题很久了。

    从林晓秋开始招人的那一刻，他的注意力就已经被分散了。

    他不好说自己是不是真的期待林晓秋来问自己，但等到林晓秋真的走到他面前时，他却忽然紧张了。

    他应该还是想打球的吧。

    “我……”成煜支支吾吾，他拿不定主意。

    “人家要学习，哪有空打球啊。”周围有人阴阳怪气地讽刺道。

    林晓秋回头瞪了一眼：“你不学习你怎么不来？”

    那人遂闭嘴。

    “成煜，你想打球吗？”林晓秋看着他的眼睛。

    “我……”

    “想打就打不想打就拒绝，磨磨唧唧干什么。”林晓秋见成煜踌躇的样子，忍不住打断道，“这样吧，你晚上回去思考一下，明天告诉我。”

    成煜点点头，表示同意。

    “昨天我说过了，作业的正确率没有达到30%今天要留下来跑圈，还记得吧？我很欣慰，大家都有在努力地完成作业，几乎所有人都达到了这个目标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方素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话锋一转，“但是呢，很遗憾的是，我们班有一位同学，没有达到这个标准，而且这位同学让我很意外，因为我觉得没有过的不应该是她。”

    “林晓秋，你的作业正确率只有28%，留下来跑圈。”

    林晓秋瞳孔地震，不是因为自己的正确率只有28%，而是其他人居然都过了？！她有种被全世界背叛了的感觉。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朋友的成功更让人心寒。

    “苏洋，你作业正确率能有30%？！我不信！”林晓秋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洋。

    苏洋转过身，悄声道：“秋姐，现在是信息时代，你不会用高科技吗？”

    “……你为了这个用手机查？”

    “我不想跑步。”苏洋拍拍林晓秋的肩，“加油秋姐，锻炼身体啊。”

    “……”林晓秋满脸幽怨。

    等到林晓秋跑完圈回去，天色已经暗得差不多了，她一边惊讶于方素的毅力惊人，一边疲惫地蹬着自行车，这会儿她也不想回去煮饭了，附近随便找家店吃吧。

    于是她进了一家面馆，很巧的是，她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成煜，对面坐着一位穿着朴素且利落的中年女人，应该是他妈妈？林晓秋只瞟了一眼便选择了背对他们的位置坐下，她和成煜不熟，如果碰面了还要打招呼，有种莫名的尴尬。

    林晓秋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迅速点了碗鱿鱼肉菜粉，然后拿出了手机。

    刚刚好像有人给她发了消息但她赶着吃饭没看。

    syyyy：（图片）

    syyyy：你跑步怎么脸跟着用劲儿啊？

    AAA扫雷专业户：…暗恋我是吧，偷拍我？

    syyyy：路过随手一拍，毕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AAA扫雷专业户：……想干嘛。

    syyyy：嘻嘻

    林晓秋正想回怼，突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我给你钱读书不是让你去参加什么排球比赛的！”

    林晓秋循声望去，成煜的母亲正怒气冲冲地朝门外走去，留下成煜一个人在原地错愕。

    他知道母亲大概率是会反对这件事，但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面馆随着女人的离开陷入了短暂的静寂，一时间没人敢出声，林晓秋赶紧把头转回来，生怕和成煜撞上目光，但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成煜已经看到了她。

    呵呵，他肯定也很尴尬。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林晓秋埋头吃粉。

    “……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成煜鞠躬道，他根本就不敢看任何人，脸上的灰头土脸不仅带着被母亲误解的失落与愤怒，还有成为目光焦点的羞愧。

    自己要是他，此时一定希望找个地缝钻进去。林晓球如是想道，成煜他妈还真是不给面子。

    成煜匆匆结账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面馆。

    林晓秋对这种事其实没什么真实感。

    她从来不会询问林良他们，也就是她所谓的叔叔婶婶，他们的意见，因为他们只会反对。林晓秋以前向胡秋丽要钱买教辅，胡秋丽先是嘲讽了她一顿，说什么她这种人拿钱买教辅不过是浪费资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林晓秋本来也没指望她，更不用指望林良那个本就看她不顺眼的铁公鸡，最后林晓秋灵机一动，偷偷把胡秋丽的几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衣服低价卖给其他大婶，胡秋丽是一个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人，那几件衣服倒还真是牌子的，很快就卖完了，林晓秋也凑齐了买教辅的钱。胡秋丽发现后，气得当场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揍人。林良的家在二楼，林晓秋轻巧地爬上窗户，翻了出去，胡秋丽在后面奋起直追，但很快就跟丢了。林晓秋在朋友家躲了三天才回来，不过还是没逃过一顿打。

    从林晓秋父母离世的那一刻，林晓秋就意识到靠人不如靠己这件事。

    成煜和她所处的环境完全不一样，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不好说成煜相较于她，到底是不是更幸福，毕竟她也不喜欢被人管着。在北湘，像成煜母亲那样的人的孩子，基本都是特别叛逆的典范，成煜这种言听计从的，还真少见。

    不过，这都是别人家的事，她在这瞎操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