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学，成煜果然准时出现在校门口等候。
林晓秋拉着她的自行车，看了成煜一眼：“你的自行车呢？”
“我没有自行车啊。”
哦，忘了，成煜是“无车一族”。
林晓秋拍拍自己的后座：“喏，上来吧。”
于是，就出现极度不和谐的一幕。
林荫小道上，一位少女在前面青春洋溢地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坐着一个青涩的少年，他的腿长并不能很好适应这个对林晓秋正好的自行车，只能以极大幅度地弯曲，在路人看来显得更为怪异。他们成功在路上收到了很多人的注目礼。
随着路人的笑声，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有几片随风飘落，继而归根于平静。
“……林晓秋，我们能不能换个位置？”成煜忍不住提议道。
“怎么，你不相信我的技术？”林晓秋的声音飘飘悠悠地从风中传来。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成煜还想辩解，林晓秋先一步开口。
“到了。”林晓秋拉住刹车，示意成煜下车，自己则去停好车。
成煜抬头望了一眼店铺的招牌——“麦莱基”，店面在北湘其实不算小的了，相当于隔壁包子铺的两倍；陈设也算是崭新，收银处的墙壁上贴着招牌的图片，看着像是什么巨无霸汉堡。这时候离饭点还有半个小时，但已经有人在排队了，大多是放学回来的中小学生，小学生的旁边一般站着一位老爷爷或老奶奶，店员俯身倾听，似乎是在确认爷孙俩的需求。
“老板，昨天和你说的人我带来了。”林晓秋和周志斌打了个招呼，指了指跟在后面的成煜。
周志斌上下打量了成煜一眼，走过去伸出手：“啊，成煜是吧，你好。”
成煜愣了一下，握了一下周志斌的手：“老板好。”
“你是林晓秋的同学是吧，放心，我们这里活不多的，你只要干活勤快点就行。不过呢，要说辛苦肯定还是辛苦的，要负责点餐制作送餐等等工序，这些让林晓秋带带你，适应一阵就好了。”
“好。”
“那你就和林晓秋先进后厨把围裙换上，就可以开始今天的工作了。”周志斌指了指后厨的方向，“一会儿我让林晓秋把我微信推给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微信问我。”
“……我没有微信。”
周志斌一怔，似乎是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年轻人不用微信：“啊……那行，那你找林晓秋记下我电话，有事电话联系。工资什么的林晓秋和你说过了吧？”
“对。”成煜点点头。
“那就行，反正有问题你也可以问林晓秋，我有急事先走了啊。”周志斌招招手，就离开了店铺。
成煜找了一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围裙穿上，看向正在煎肉排的林晓秋，迷茫道：“我现在要做什么？”
林晓秋瞟了他一眼：“那你去送餐吧，托盘上的小票写了几号桌，你对着找就行。”
成煜应了一声，端着托盘出去了，期间不小心撞掉了一包刚从冰箱里取出的薯条，欲回头捡起，但手上拿着托盘空不出手，只能无助地望向林晓秋。
“……我来捡吧，你去送餐就行。”林晓秋无奈道。
这家伙怎么毛手毛脚的，看来在家是真不怎么做事啊。
“晓秋，这孩子新来的吗？之前好像没见过。”孙萍凑过去悄声道。
“对，我同学，新来的。”林晓秋将薯条倒入机器里，“还麻烦萍姐你多担待担待，照顾一下，教他怎么做……快教他怎么打冰淇淋吧，再这样下去我们店要倒闭了。”
拿到加高版甜筒的小女孩高高兴兴地走了，即使那个加高版长得很丑陋，神似比萨斜塔。
成煜的学习能力是很强，很多工作讲一遍他就能上手操作了，这点让林晓秋非常羡慕，她当时适应这里的工作环境是花了一段时间的，这小子倒是很快就熟悉了，已经能打出完美的甜筒了。孙萍很是欣慰，仿佛是看着自己家的儿子长大了一般。
“他有妈妈。”林晓秋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孙萍疑惑。
趁着成煜能够独自处理工作的功夫，林晓秋躲在后厨玩起手机，谁知雷还没扫几个，外面就传出一阵骚动，林晓秋走了出去，发现是成煜和顾客起了冲突。
“不是，这孩子，才一会儿没看着他，怎么就……”她忽然不说话了，因为她发现那个顾客是二毛的小弟之一。二毛肯定和他所有小弟都通知过成煜是他的死对头了，肯定不会让成煜好过的。
不过，林晓秋也没打算帮忙，她只是站在后厨的门口，抱臂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个薯条里有头发你看不到吗？！这样的餐让人怎么敢吃？！”男生拉住成煜的袖子，气势汹汹道。
成煜不知道他是二毛的小弟，凑近看了一眼薯条，确实看了一根头发，但他记得送餐时并没有看见啊。
本着服务的态度，成煜还是拿回薯条：“不好意思，我们重新给您做一份。”
“我说的是这个问题吗？是你们的态度问题！连这些基础工作都做不好，你怎么当的服务员！”男生骂得唾沫横飞，成煜亲眼看见口水掉进了炸鸡腿上。
成煜忽然明白男生的用意了，他睨了一眼这个显然是在无理取闹的人，所谓的头发说不定是他自己拔了一根放进去的。
“那你想怎么样？”成煜放下薯条。
男生终于等到了他想听的那句话，眼睛亮了亮：“我也不是个喜欢刁难人的人，还是很善解人意的，你只要赔钱就够了。”
成煜沉了沉眼：“……赔钱？”
“对啊，赔我这一餐的钱就够了。”男生说得理直气壮。
成煜环视四周，不知从何时起，所有的顾客目光就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了，孙萍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们，与一旁看上去似乎是在看热闹的林晓秋形成鲜明对比。
是自己给他们店带来麻烦了？
成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是来找茬的吧？”
“什么？我是在提要求，这是你们的错，你们不应该负责吗？”
“先不提这根头发是谁的，我们已经承诺了给你换一个餐品了，你在这里喋喋不休，难道不是在找茬？”成煜冷静道，“你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来要钱的？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想吃霸王餐吗？”
有的围观顾客忍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鄙夷地看了一眼闹事的男生。
男生支支吾吾地指了指成煜，恼羞成怒：“我有的是钱！我只是对你们这种态度感到生气要求赔偿！”
成煜正打算反驳，后面却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哟，这不是上次找我借钱的赵昌吗？上次怎么连五块钱都掏不出来啊？”林晓秋忍不住补刀道。
“秋姐？”赵昌瞟了一眼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林晓秋，气势弱了些，他忘记林晓秋也在这里打工了。
吃瓜群众一听有这事，纷纷掏出手机开始录像，这不是反转么？爱看爱看。
“赵昌，你这说法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欠钱的前科太多了啊。”林晓秋摇摇头，“欠我的五百什么时候还我？”
“……很快了。”
“几天？”
“一周……不是，五天……明天！明天就还！”赵昌一边说一边偷瞄林晓秋的表情，见她表情并不和善只好不断缩短期限。
林晓秋心想这老赖肯定又要向别人借钱来拆东墙补西墙了，不过把她的钱还完就行，其他人的事情跟她无关。
“行吧，明天不还涨利息啊。”林晓秋淡淡道，“行了，还杵这干啥，给他换个新的薯条，这事就算结了。”
“好。”成煜点点头，拿着薯条进了后厨。
风波过后，店里倒算是平稳地度过了一天，成煜也没捅什么娄子，也没人来找茬。
“行，那我们先走了啊。”林晓秋将今天剩的炸鸡薯条放进自行车篮子里，和孙萍打了个招呼，正打算像来时一样跨上自行车座椅，成煜却阻止了她。
“等等，我来骑吧，你坐后面。”
林晓秋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你真的不相信我的技术？我不是骑得挺快的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骑？”
“……你不觉得我坐后座很奇怪吗？”成煜又想起今天来时收到的注目礼——太尴尬了。
林晓秋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终于明白他觉得奇怪的点。
这是在难为情？
好吧，那只能让她这个不要脸的人照顾一下了。
“好吧。”林晓秋坐到了后座上，这还是她买车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坐自己车的后座。
成煜也坐了上来，然后骑动了自行车。成煜骑车比林晓秋想象中熟练，速度不比林晓秋骑的慢，也很稳，就算是上坡也骑得不慢。
但林晓秋就是坐得不舒服。
好奇怪啊，坐在后面，总有种很尴尬的感觉。
林晓秋只能双臂抱着书包，手上玩着手机里的扫雷转移注意力。
成煜的想法则正好和她相反。
终于舒服了，摆脱了那种尴尬的感觉。
就这样，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属于夜晚的凉风轻拂，是足以洗净浮躁与失落的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