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解开绑在手腕上与床榻镂空处的发束带,明夜白立马将衣物收拢,拾起搭在罗汉床边的翠绿色外披穿上,又迅速系好了腰带,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听到耳边悉悉索索的动静,江秋夏没敢动作,半晌了没有声音,她才紧张又小心翼翼地拉下绫缎。
偷摸着往明夜白方向打量,正好撞上了如有实质、想要生吞活剥她的目光。对方脸上的红晕并未消散,幽怨而冷的目光在此处却别有一番风情,好像她是什么拔×无情的不良少女。
“明夜白?”
看样子他很不高兴......
如鹌鹑般地缩回了脑袋,心里暗暗吐槽,摸了两把也并非她本意啊!
边想边捻了捻手,是羊脂玉般的滑腻触感。
打住,打住,江秋夏你可不能这么想,少女摇晃了一下脑袋,毛茸茸的像是刚会走路的小雏鸟。
回想原著中有关这一段的内容。书中有关滇夫人往事的内容寥寥几笔带过,只说三人陷入了迷幻之境,岑千劫与朱星巧最后沉溺于旧日的幻想泥沼,迟迟难以拔身。明夜白则在这关键时刻抵抗住了食脑香幻觉,将厉鬼斩于刃下。
书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有效信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江秋夏拍了拍臀部,打量着衣着与周围环境。
现在她身着青绿色齐胸襦裙,配有浅绿色披帛,头上环佩叮咚,五指娇嫩纤细,身上脂粉气不浓,相反有一股很好闻的熏香味,到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房间的布局倒是雅致,竹屏后的古琴与琴桌、氤氲的熏香带有淡淡的竹林青叶气息,宛如置身空山新雨后。
美人琉璃般剔透的眸又落在了左右打量好奇的少女身上。
似有所感,江秋夏迅疾抬头,洋装出无事发生的模样,“明大侠,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呀?”
美人眉眼含情,春水粼粼,看起来远不如他本人的威慑效果好。
这时候倒工工整整、规规矩矩了起来,装死倒是有一套。
猝不及防地,美人面突然靠近,连连后退间下意识后仰,还未摔倒后腰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相触之处传来暖暖的触感,酥酥麻麻,双眼被面前放大的容貌震撼,江秋夏睁大眼睛摒住了呼吸,紧接着一阵热流拂过她发红的耳朵。
“不、知、道。”
说完明夜白将手一松,恢复了原先懒洋洋的姿势。
而没有了着力点,江秋夏则“啪”地一下再次摔到了地板上,屁股开花疼得她龇牙咧嘴。
看着面前少女生动的模样,明夜白低低地笑出了声。
美人的笑如桃花跌入春水,拨开了一圈涟漪,勾住她的心脏,摇摇晃晃,将溢未溢。
美色误人果然不虚此言………
打住打住,秋秋你是抖s吗,都这样了还有心情欣赏美色!太恶劣了太恶劣了,这次再偷偷记上他一笔!
“笃笃”的敲门声突然在此刻响起。
“玉生,玉生,轮到你了……快下来,不然班主知道了魏小姐的事情你我都要被赶出这里……”
门外人刻意压低而着急的声音骤然响起,让屋内的两人皆是一愣。
“明大侠…这是…”
话未说完,黑暗蔓延,光影消逝,明夜白悄然无踪,焦急的询问散在了空气中各处,向无边无际没有边界处蔓延,江秋夏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还未适应黑暗,须臾片刻,远处幽暗的光亮起,眼睛眯起并下意识用手遮住,然后慢吞吞的挪开打量,方观察到,如今身处戏台前的厅堂处。
周围的看客轻声嘟囔着,窃窃私语声萦绕在江秋夏的耳边。
“这玉生可不给一般人的面子,他是江南一代有名的伶人,今儿被我们赶上了,真真是走运啊……我得好好记录一番美人风姿。”一素衣看客说完后开始研墨,不知从哪掏出一根狼毫跃跃欲试。
“兄台所言当真?那我可要仔细些瞧……”
与周围人的心情不同,此时江秋夏左右环顾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正焦急之时一双温润的眸子撞进了她的视线中,对方居于雅座,位次比她要好,此时正低头聆听身畔女子的耳语,偶然向后一撇间正好对上了江秋夏的目光。
岑师兄?!他身边小鸟依人的女子不会是……朱师姐吧!
憋回即将脱口而出的招呼,江秋夏脸上的表情差点裂开。
对方似乎并不与她相识,淡淡一撇便立马移开了目光。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未曾细想,周围的低语猝然停止,戏台的光变亮,大脑开始发晕,视线不受控制地聚焦在了来人的身上。
台上的“女子”身形高大,莲步款款,含情眼扫过台下的坐客,引起了一小片的躁动。
好戏很快开始了。
“女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如泣如诉,眼波流转,一颦一笑皆让台下的人牵肠挂肚。
水袖悠悠,身姿轻盈,武将肃穆,情难自处,短短几瞬,人生别离,光阴流转,洒泪挥别,一别两宽,再难相见。
待江秋夏缓过来时,双眼泪湿,喉中苦涩,如同饮了冷掉几天的茶。
是戏中人的情感吗?刚才,她入戏了……
估计是曾陷入过食脑香幻境,江秋夏很快地从幻觉的干扰挣扎出,而岑千劫和朱星巧则久久不语,似乎被台上的演绎与情感撼动。
台下的啜泣声浅浅,一时间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余韵中。
唯有台上“女子”,幽幽深深地看向江秋夏。
双眼含泪,泪如珍珠般一颗一颗下滴,美与心惊让江秋夏喉中苦涩更甚。
两人遥相对望,沉沉无言。
不要被幻境干扰………不要被幻境干扰………
江秋夏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龇牙咧嘴咬住了嘴唇,生理性的疼痛让她脑中清醒了几分。
难道她饰演的身份是抛弃“玉生”的小姐?为什么台上的明夜白与台下的两人还迟迟未清醒过来?
如果他们三人皆沉浸入戏中,那谁来打破目前的僵局呢?!
“好!”一道浑浊沉闷的声音与清脆的掌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纷乱的思路与周围人沉寂的哀思。
江秋夏猛然抬头,侧目而观。
随之而来的,是莫名开始的慌乱,心中又闷又湿,像是即将降临暴雨的夏季。
又开始难受了,深吸一口气,尽力压下胸腔沸腾的情绪。
“昔闻玉生名贯满溪,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可否赏脸与某小酌几杯?”男子大概四十来岁,衣着华贵,双目浑浊,此时正双眼定定地望向玉生,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令人作呕,但未有一人出言阻拦。
满堂皆是沉默的看客。
“玉生”未置一词,只虚虚地望向江秋夏。
此时,江秋夏的心里又“轰”地一下炸开了,完了完了,她饰演的真是一个骗人骗色的大小姐,境中如此,待明夜白醒来会不会暗沙掉她啊!
哆嗦了一下,身上汗毛倒竖,江秋夏张了张口,惊悚地发现无法发声也无法挪动双腿。
大脑深处传来虚无缥缈,若有似无的声音,“你们门第不符,抛弃他,日后你的父亲再也不会同你计较此事,区区伶人而已,抛弃他,快抛弃他……”
循环无限,恍若催眠,江秋夏的眸子开始涣散,目光也从交汇处移开,只呆呆地望向前方,宛如没有灵魂的木偶。
男子似有察觉,疑惑地回首巡望,台上玉生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闷而干涩的声音传来。
“好。”
玉生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目光由远处落至脚尖,半阖的眸颤了颤,睫羽如同蝴蝶振动的翅翼。果然,她还是厌恶他的蓄意勾引。
游历山河的誓言自此破碎,从此,形同陌路,不复再见,玉生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我说为什么这玉生从名声大噪开始就一直闻名满溪,也说不定这其中有些弯弯绕绕……”拿着狼毫的素衣男子用笔轻点那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神,挑了挑眉。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江秋夏的耳中。
脑中的低语交叠,耳中偶尔传来堂中议论纷纷声,江秋夏努力地在脑中抵抗幻境中的催眠。
台上的玉生毫不留恋地转身,背影单薄沉寂,一步一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台底的男子笑意盈盈地跟上了,泛着油光的脸,腻而发亮。
几乎所有人都在目送二人的离开。
“不行,我不同意!”突如其来的大叫声让整个厅堂霎那间全部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少女的身上,打量,怀疑,带着试探的重量。
违背幻境的旨意,江秋夏脑子炸开了一般地疼,未忍住吐了一口血沫出来,胸腔如火燎一般。
玉生顿了顿,转过了半个身子,半张脸在阴影下看不真切。
“我说——我不同意!我看你们谁敢带他走!”
抓起身边素衣男子的笔与砚,江秋夏将脸面转向素衣男子一边。
“你你你——”
“你什么?”素衣男子横眉倒竖,气势与威压铺面而来。
手疾眼快地将狼毫塞入男子嘴中,江秋夏迅即弹开,对方立即开始弯腰大呕,整个厅堂闹哄哄的,众人都将脑袋转向男子的方向。
趁那肥头大耳男子不注意,江秋夏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剩下的砚台丢向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砚台中的墨撒了一地,最后以完美的抛物线砸到了男子的脑门上。
黑色的墨与红色的血蜿蜒而下,男子勃然大怒,口不择言地破口大骂,腌臜难听。
自动忽略了NPC的怒骂,江秋夏开心地眨了眨眼睛,暗自感叹道,“难道我也有投篮的天赋?”
少女站在台下,灯影晦暗,自乌黑的头顶洒下,而她的眼眸中确如星子一般明亮。
玉生眉目松动,错愕地转过来,目光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台下的“魏小姐”。
“我带你走,你别听他的。”
揣测了玉生的心理活动,江秋夏略显紧张地开口,但目光坚定,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玉生。
少女明亮的眸光如同能穿过他的皮囊,照耀并燃烧着他的灵魂,眼眶发热,视线逐渐模糊,玉生张了张唇,豆大的泪珠滚下,落入口中,心中确是苦涩的甜味。
怎么还不醒啊,江秋夏咽了咽喉中的猩甜,勉力地站着,按理说她拯救了“彼时”的玉生,滇夫人的心生幻境应该会有所松动,再不醒的话她真的要站不住了啊喂。
“好。”
玉生用指尖拭去了泪滴,嘴角噙着的笑意渐渐收起,眼眸由琉璃透亮逐渐变为深沉的漆黑,视线抬起,扫过台下的众人,在朱星巧与明夜白两人的身上顿了顿。
江秋夏如释重负地栽倒回椅子,她知道,明夜白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