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变了。”B呢喃出声。
“什么名字?”李艾警觉,她头上是有什么吗?B没有掩饰,她自然能觉察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
“你头顶上我看到的名字。”B一向对她很实诚,也常常语出惊人,可这次的回答都不是让她怀疑自己耳朵的程度了。
她是完全无法理解,CPU烧了都想不明白什么叫“她头顶上他看到的名字”,难不成这是个游戏世界,他们都是头顶着名字的NPC?太匪夷所思了,况且为什么只有B能看到。
不过心中再怎么骇浪滔天她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只是抬眸,望向B那双幽红的眼睛,他的瞳孔正映照着她那张美丽却冷淡至极的面孔。那副面孔似乎生来水波不惊,唯一能彰显主人不平静内心的只有如蝴蝶振翅般微微颤动了下的眼睫。
都不仅仅是习惯了,在独身旅行的那几年里,那种诗一般的漠然早已成为她的第二张脸;另一方面她也确实很难把握怎么和久别重逢的B交流。
说到底他们都长大了,又将近四年不见,那阵旧友重逢的激动劲过后难免感到陌生。况且B一向不能用常理看待,是否只有她剃头担子一头热也犹未可知,于是她只能摆出这样的态度。
“接下来没有急事吧?”她只是很轻巧地问道,“没事的话,到我住的地方坐坐吧。就在市里,四年不见了,好歹给我个招待你的机会怎么样?”
*
她领B回了住所,一打开门B就溜了进去,十分自然地开始东看看西逛逛,时不时还拿起摆架上的装饰品看一看,轻车熟路地好像自己家一样。
B这副德性李艾早就见怪不怪了,自然不会去阻止他,她甚至还很松了一口气:B还是她认识的那个B,和四年前一样。哪一天B讲礼貌了她才会觉得奇怪呢,她任B东看西逛,转身进了厨房。
冰箱里当然没有草莓果酱,她又不会占卜,哪能预测到今天会和B偶遇而提前准备好;不过有新鲜草莓,她洗了一盘后又取了两只小碗,一只装酸奶,另一只则装了满满一碗枫糖(浆)。
她把这些都放在餐盘上,端着餐盘走出厨房才发现B已经蹲在小餐桌旁了。一向只有一个人吃饭的她自然只有一把餐椅,但B很机灵地搬了书房的办公椅来,现下整个人都蜷在那把办公椅上。
“很抱歉没有果酱,凑合一下吧B。”李艾放下盘子,她把酸奶碗放到自己面前,把枫糖浆推向B那一方。这辈子的她远比上辈子嗜甜,毕竟脑力消耗摆在那里,但她的嗜甜和B是两码事。B已经是next level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果酱当正餐,空口吃完一整瓶甜到发腻的草莓果酱。
过去她总疑心B会得糖尿病,但B用体检报告证明了他的胰岛也不是一般的胰岛。如果不是她和B一同长大,也一同参加了华米兹之家的定期体检,她也不会相信一个餐餐不离草莓果酱的家伙竟然血糖水平正常。
“对了,那个你看到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蘸着酸奶吃了几枚草莓后问道,“之前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尽管做了心理准备,B所说的一切还是大大超乎了她的想象:他竟然说自打他有记忆起便能看见别人头顶上的名字!不仅如此,他还能看见别人的寿命。
“寿命?”
“其实是一串数字。小时候完全无法理解,直到有人在我面前砰一声的死掉。”B有问必答,主打一个坦诚得要命,李艾知道这是因为他比谁都信任她。
“砰一声?”
“从楼上掉下来了。”他做了一个下坠的手势,“砰,很重的一声,变成红红白白的一摊了。那时候我想,数字原来是会变成零的啊。不过后来又遇到被车撞的、捂着心口突然倒下的……几次之后才明白数字归零就等于死掉。”
他说这些话时都是很无所谓的语气,不过她越听越不对。“等等,那时候你几岁?”李艾很迟疑地问道,这些事只可能发生在B被带到华米兹之家前,也就意味着他在年龄只有个位数的时候就数次亲眼见证了死亡。
“大概是六七岁吧,那时候我在街上。”
李艾的心再往下一沉,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会独自出现在街上。她清楚华米兹之家是孤儿院,但B——光从死亡发生时没人捂住他的双眼就能联想到很多了——显然更糟糕。
不过名字和数字……他的回答还让她回想起了当初整理房间时搜出的那本笔记,离开华米兹之家前被她烧掉了。于是一半为了转移话题一半确实也有点好奇,她试探性地问道:“你房间里那本笔记?”
“嗯。”他满不在乎,“拿来算进制的。我还以为罗杰会全部打包丢掉。”
“那本笔记里没有我的名字。”
“艾琳的名字当然不在笔记里。”他说,“我单独写在另一张纸上了。”
“那张纸呢?”
“被我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