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被拉长了，在那窒滞、凝固的氛围中，她的眼睛对上了B的眼睛。

    ＊

    “看”是一个有魔力的词，李艾一向是这么认为的，在那长久的岑寂、长久的静默和长久的凝望中，她确信她看到了B的心。

    或许B也能看到她的心吧，他留下来了，留在她身边，和她生活在一起；或许B也感到孤独，在这座人海里的孤岛，于这片寒夜下的孤帆。

    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他们确实互相靠近了，哪怕她暗暗唾弃自己的自私，哪怕她从未想过更进一步，也没有让B回报她感情的打算。

    但她确实从未控制。或许B也感受到了她的放任吧，一切都如野火蔓燎，在这种情况下放任就等同于期待。

    *

    李艾开始更多地承接侦探的工作：她能一整天坐在屋子里看书写小说，B却是一刻也闲不下来的。

    以Beyond Birthday为名的个体似乎生来就不懂得忍耐，她深知这一点，自然不会将他关在屋子里。

    但她也不能完全为他牺牲。在重重顾虑下，名为“A&B”的侦探组合横空出世，在极短时间内破获诸多要案，一时之间声名鹊起。

    不过虽说是侦探组合，真正承担“侦探”这一职责的唯有她一人而已。她照旧做安乐椅侦探，而B呢——身为L昔日继承人之一的B当然具备独立破案的能力，但他似乎更满足于做她的助手，为她东跑西跑，为她收集证据。

    李艾不大赞同这种模式，但B灼灼的目光令她说不出反对来。于是她屈服了，习惯后甚至觉得安心。

    那段日子太快乐了，幸福得让她有一种不真实之感，她愿用一切换那样的日子继续下去；那时候的她是真心觉得一切都在变好，可她忘了这世上如愿以偿的少，更多的是“天不遂人愿、事常逆己心”。

    *

    她又接了一起盗窃案，有人委托他们追回一批估价超过五千万的被盗物品。

    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可他们刚开始调查委托人就发来邮件，措辞很委婉地表示要取消之前签下的约定。

    很难想象会有人违约——要知道那时候的“A&B”已经相当有名气了，不止美国，放眼全世界也能算最优秀的侦探组合之一。

    名气有时候什么都不代表，但在这种情况下至少代表很难请到他们。不光如此，若想请到他们不花大钱是不可能的，在已经预付了一笔不菲委托金的前提下很难想象会有人甘愿再付一笔高昂的违约金。

    她发了邮件过去询问取消委托的原因，回信照旧是非常委婉的。她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去，忽略一大堆铺垫只有一行抓住了她的眼睛：“……L接下了我们的委托，所以我们不得不取消和你们的约定。”

    L！这个名字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把她劈回了还在华米兹之家的日子里。

    她几乎苦笑出声了，难道真的是梦魇吗？继他们永远无法翻越的大山后，L又成了她和B永远无法摆脱的阴影。

    L是神之子、“The Last”、永恒的金童，无论怎么追赶他们都难望其项背。李艾本以为她早习惯了，可现在却发现不是：她永远也习惯不了。平心而论，谁会甘愿永远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里。

    至少她做不到B也做不到，但现实是，真有一段时间他们是那个男人的替代品。

    括弧，劣质版，连替代品他们都得努力成为。她以为她早就忘记了，可事实是罗杰的每一句话都铭刻在她的记忆里，时至今日依旧清晰。

    他不怎么斥责她，可她还记得他紧锁的眉头、不满的眼神……一切都如同面前的这封邮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和L相比，你总是不令人满意。”

    “B……”她下意识扭头，关切地看身旁B的反应。她本以为B会不平：连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何况一向对L有执念的B呢。可出乎意料的是，B很平静。

    但她反而更无法松一口气了。以她对B的了解，那很可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想劝说些什么，可一看B那双红眼睛便知道无可转圜了——就如同之前一样，她确信她看到了B的心。

    *

    那天晚上她是装睡，她确信B知道、B也知道她知道。

    可他还是离开了，毫不留恋地从她枕边离去，只留下一张餐桌上的字条。

    ——“对不起。”

    清楚熟睡和清醒者呼吸声差别，也清楚她在默默流泪的、第二次不告而别的人写道：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