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艾琳的第八天

    B是重刑犯,她又并非他的家属,按理说很难探望、至少要先提交申请再等待审核通过才对。但L的权力再次超乎了她的想象——她连访客表都没签,刚说明来意就被客气地请到了典狱长办公室。

    典狱长本人的态度更是好到近乎谦卑,一盏茶还没喝完她就得到了答复。不过她没想到等待的结果会是这样的:

    “犯人拒绝探视。”典狱长对她说。

    不,不是没想到,只是很难形容那一刻、她真真正正听到B不愿见她时的感受。她早便清楚B不愿回头,可真有必要决绝到这种地步吗?或是不想见,或是不敢见,彼此之间的界限太模糊了,她甚至无从判断哪个更好一点。

    在两个都不想要的前提下她怎能判断哪个更好一点。或许相爱就是这样吧,愈是靠近愈觉刺痛,愈是理解愈难心灵相通——所谓的爱,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个人的固执加上两个人的一厢情愿。

    但至少她心甘情愿。打一开始她便清楚B很固执,打一开始,早在她爱他之前就接受了这一点。

    在旁人看来她只是怔忡了一瞬吧,这辈子的她生来一副美丽却冷淡至极的皮囊,谁能想到那张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的画皮下藏着一个多思多想又敏感到了极点的灵魂呢?

    典狱长自然也不能,毕竟他只是在遵照L的指示。在李艾看来他还是挺尽职尽责的,至少他先尊重了犯人的权利,尽管下一句紧接着 “但L吩咐了我们要尽力满足您的要求,如果您想要的话……”

    “不用了。”她打断了他的话。

    她很少这么不礼貌,这次确实有些失态了——她实在不想挑战自己能不能经受住诱惑。她清楚自己很想见B、哪怕一面也好,她也清楚L已经为她大开绿灯……只要一句话,只要一句想要——但她已决心尊重B。

    她绝不愿逼他。他不愿见她一定有他的理由。

    但她还是很想知道B究竟怎么样了,FBI的报告说他全身重度烧伤,光在手术台上就休克了数次,经过一个多月不计成本的治疗,多次输血、削痂植皮才勉强保住性命。

    连L都在上次通话中说“他还活着简直是个奇迹”,唯一能让她稍稍感到安慰的是既然被移送到监狱,就证明B已经基本康复了,至少的至少,也好转到了不需要维生装置的水平。

    可对B来说活着真的好吗?

    他是还活着,可身陷囹圄,被抓捕让他失去了自由,重度烧伤也让他失去了健康。

    她是接受过一定的医学教育的(多亏了华米兹之家的继承人计划),正因如此才更加清楚B永远也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样了。这种程度的伤势带来的远不止疤痕,就算没有肢体坏死,他的余生也将永远被困在脏器功能衰竭和呼吸功能损伤中。他每动一次关节,甚至每一次呼吸都会隐隐作痛,更别说皮肤免疫能力被破坏导致的感染问题了——他活着,却将永远在痛苦中。

    他还必须正视一件事实,他活着就等同于他的失败;没有照计划死去、没有成为第四名“受害者”的他,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都在提醒他输给了L。

    无论如何她都想亲眼确认B的状况,于是她对典狱长说: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看一眼监控吧。”

    一眼,她也对自己说,就看那么一眼。

    *

    已经在监狱外了,李艾确信没有人看见她流泪——她不想表现得脆弱。

    但她怎能不心酸呢,只一眼,那张触目惊心、因瘢痏而凹凸不平,几乎看不出人样的脸就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那时的她感觉快要精神分裂了,一半的她努力克制眼泪,一半的她却想放声大笑。B啊B,她竟从那种极度的痛苦中找到了几分自嘲的乐趣:你难道认为面目全非就会让我不爱你了吗?

    打一开始就不过是一个怪物在爱着另一个怪物,爱就是这种东西,愈是刺痛愈要靠近,愈难理解愈求心灵相通。

    在那种将近疯狂的痛苦中,她的手机铃声响了:是一个未知号码。在这种情况下谁会打来不言而喻,她几乎立刻冷静下来,选择了接通。

    “你没有选择见面,为什么?”L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消息如此灵通的L难道不知道吗?”她冷冷道,“B拒绝了探视。”

    “但你可以要典狱长为你安排会面。”L说,“我特意吩咐了,单独房间、没有警卫、关掉监控。”

    “但B拒绝了探视。”李艾不奢求L能明白,但她还是问了,“L,你有爱过,不,非常关心过谁吗?或有谁非常关心你。”

    “唔……我爱渡,渡也非常关心我。”L竟然真的认真回答了。

    “那你会强迫渡做某事,或渡会强迫你做某事吗?”她问。

    “不会,除了渡有时候一定要我睡觉。”

    听起来真孩子气,原来如神之子一般的L是这么和他的联络人相处的吗?但她也只感慨了一瞬。

    “那是渡先生在关心你。”她说,“他爱你所以关心你,努力为你着想,而我出于同样的理由决定尊重B。”

    静默了几秒后他说:“那你一定很讨厌我。”

    “何出此言?”

    “如果有人把渡从我身边带走我也一定会很讨厌他的。”

    她也沉默了,半晌后她说:“有一点,但我不是因为这个讨厌你。”

    “我并不恨你。”她顿了顿,不管L怎么想都不影响她顺着情绪说下去,“我只是偶尔想知道你是为什么当侦探的,是为了解谜吗?还是为了正义。”

    “不用回答我,我不是真的想知道,但不管是为了解谜还是正义,你都是为了你自己。但你知道我和B是为什么当侦探的吗?是为了接替你。”

    “我说这些不是想怪你,说到底你没有责任承担别人的命运;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抱怨。我只想请你低头看看——就当我是啰嗦吧,上次说过的话还要重复一遍——当你安伫在云端上时,没有翅膀的凡人想追逐甚至超越你就注定了坠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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