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空武院终于有了一段不比之前那么累的日子。
周倾照常上班，照常工作，没有人再提起许航，这个在空武院工作了四年的人悄无声息地蒸发了。
春节假前一天周倾从魏江雪的办公室回来就看到桌上有一个粉色的礼盒，她好奇地看了看周围却没有人看向她。
于是她走近，那上面有一张便签：
亲爱的周倾小姐，这是本人为您准备的春节大礼包，感谢这一年辛苦工作的你，感谢这一年让自己越来越好的你，请您笑纳！
天天开心！
永远爱你的羽瑶宝宝。
周倾笑着拉开椅子坐下，林羽瑶手真快啊。
她桌下柜子里包装好的礼物上写着差不多意思的话，是准备送给羽瑶的。
明年，就是她们认识的第八年了。
没等周倾回忆完，林羽瑶刚好回来，看到礼物被发现，于是屁颠跑了过去，“哟！什么好人给你送的礼物啊？”
“原来林羽瑶的真实身份是王婆呀？”
林羽瑶笑着靠在周倾桌边，“知道你要去叔叔新家那边，所以礼物都帮你安排好了，你一定要看我贴在上面的便签啊！”
“好好好！”周倾连连点头，“那么也请笑纳一下吧！”
看到周倾手里巧克力的牌子，林羽瑶惊张大了嘴巴，“这！这是我之前喜欢吃的那个法国巧克力！还有我喜欢的香水！倾倾！”她激动地快要哭了，紧紧抱着周倾贴贴，“你真好！”
“是你好！”周倾笑着捏住林羽瑶嘟起的嘴。
“不对，是我们都好！”
周倾也没有什么带回家的东西，爸爸一直在电话里说：“把你自己带回来就好了！”
飞机降落在曾经起飞的机场，网约车驶入熟悉的街道。
街道已经很冷清了，关上门的商铺都贴着红色的对联，也有一些老人摆摊在街边现写。
哦，原来明天就是除夕了。
按上次的记忆，周倾找到了爸爸的新家。
小区很安静，听爸爸说好像是和阿姨领证后她就让他把以前的房子卖了，卖房的钱留着退休后两人去旅游。
挺好的，爸爸有人互相照顾让她少了很多担心。
门很快打开。
但怎么是一个陌生男人？
看他的样子好像也惊住了？
“哦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了……”
周倾后退几步看了眼门牌，没错啊。
“请问周林海在这里吗？”
“谁叫我？是不是丫头回来了！”熟悉的中年男人很快出现在门口，“啊，真的是我女儿！快！快进来！”
周林海一边说一只手揽过女儿向她介绍，“开门的是你朝云阿姨的儿子韩澄，阿姨在厨房给你做她的拿手菜呢。”
周倾点头，“您好。”她向韩澄伸出手。
“姐姐好。”
好吧！
这么乖的笑，这一声姐姐，叫得周倾心花怒放，真想摸摸他的头！
“你快把东西放下休息吧，我去给你阿姨帮忙，你们熟悉一下，聊聊。”周林海撂下一句话就钻进了厨房。
“听叔叔说你在研究所工作？”韩澄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问周倾。
“嗯。”
“真厉害，什么研究啊？”
这当然不能说了。
“保密。”
明天是除夕，周倾本打算在爸爸这里吃完饭就回和爷爷奶奶曾住的地方。
但周林海希望她能留在这里，“和爸爸一起过春节吧，哪怕过几天你再回去。”
这一年确实只回来看了爸爸两次，筷子在周倾指间转了又转，最终她说：“好。”
爸爸和阿姨对林羽瑶的礼物都很满意，于是周倾也满意地准备去扔垃圾。
“阿姨，我把厨房门口的垃圾拿出去扔了啊。”
“好的好的，麻烦你了周倾。”韩朝云立刻从厨房探出脑袋笑着说。
小区有些荒凉，住户要么都回老家过年，要么在家里准备过年，总之外面确实没什么人。
周倾坐在小区亭子里从口袋掏出一支烟，点燃后捏碎爆珠，水果香味在口中散开。
“原来姐姐也抽烟啊？”
哼笑声惹得周倾抬头，原来是阿姨的小孩。
“我以为姐姐那样的工作，一定把你变得非常严肃无趣。”
周倾嘴角一勾，“不止抽烟，喝酒我也会，在酒吧弹吉他我也会。”
她看向韩澄的眼神带着得意，像在说，姐会的可多着呢！
“是吗！”韩澄兴奋到，“过几天要不要出去玩？反正你放假也想放纵一下，对吧？”
可是，“再说吧，我的假期不稳定。”
是真的不稳定，上次过年本来一周的假期才呆了三四天就又赶回空武院了。
“好吧。”韩澄叹了口气，“不过，能见到姐姐这这么酷的一面，我觉得很开心。”
小孩就是小孩，好玩。
周倾一笑，问他：“要不要来一根？”。
韩澄接过，“借个火。”
“你怎么也下来了？”
“和你不一样，我是被派下来扔垃圾的。”
韩朝云和周林海挤兑开周倾，“铺床不用你了，这点小事我和你爸都能做了。我就说早点弄吧，你爸非担心你不会留下。”
“哎呀，闺女在跟前呢，那都不要说了……”
看到父亲红起的脸，周倾在一边偷笑。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因为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
周倾仅有的拨浪鼓记忆里，有过一个女人模糊的身影。
将妈妈带走的是一场流感。
直至后来每一次爆发流感，她都会下意识恐慌。
她不明白那次的流感为什么恶化那么快，快到住进ICU的妈妈再也没有出来。
“周倾啊，你看看合不合适？你爸说你喜欢粉色，所以我去买了一套，不好看的话我再买！”
“不用！谢谢阿姨，我特别特别喜欢。”
虽然很喜欢，但周倾有些认床。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她收到了陈敬宪的消息。
上次分别后，这是第一次收到他的信息。
上次她发的那一大段消息，他只回复说：他会继续走在与她平行的路上，继续看着她前进。
他说，希望她任何时刻想起他的爱时都会拥有一些力量。
他说，这就够了。
【和叔叔一起过年吗？】
【嗯。】
【如果我赶得上，过年可以去找你吗？】
周倾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他找她，她会回应。
于是发去定位。
一觉起来竟然又是中午！
周倾立刻从床上弹起来，迅速叠好被子去洗漱。
辛勤的老爸已经在洗菜做饭了，韩阿姨和儿子在窗前准备贴窗花，“倾渡起来啦，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周倾不好意思了，“阿姨我帮您贴吧？还要贴对联对吧……”
“哎呀没关系，你忙了一年了，休息吧。叫小澄来，长这么大个子就是贴对联的！”
这边没帮上，周倾溜进厨房叫苦，“收留我吧爹，起这么晚我已经很愧疚了！”
周林海哼哼笑，“行啦，那你帮我择菜吧。我还担心你昨晚睡不好呢，看来懒猪在哪儿都能睡。”
周倾想了想，开口和爸爸说：“爸，你记得陈敬宪吗？”
“没有忘。” 周林海当然没有忘，这小子在他心里确实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他想过年来找我。”周倾没有理父亲停下的菜铲，继续说：“如果阿姨和你不想让他进这个门，我就带他去我住的那边。”
“丫头，你俩这现在是什么关系？这到底是正确的恋爱还是畸形的感情啊？”周林海的声音充满困惑。
周倾被逗笑了，“他或许想重新和我在一起吧……可我不想专门腾出时间恋爱。”
“那让他配合你不就好了？”周林海继续炒菜，“如果他能妥协你的工作性质，你的作息，你的没有假期，如果你也心里放不下他，那也可以继续的呀。”
周林海停下炒菜，举起铲子画了几个圈，“再说了，他一个整天开飞机的，也没办法常找你。”
女儿的沉默似乎是在思考。
她上次是不是说得太绝对了？
可她总认为，妥协一词包含太多委屈，他并不想让陈敬宪这样……
“丫头啊，你妈妈说过，爱是很美好的事情。”周林海一叹，“我一直认为，你被她养得很好。”
周倾当然认同。
不论是十几岁，还是二十几岁，她在遇到各种问题与困难的时候，想到的都是妈妈日记里的话。
是妈妈，支持她一路走到了现在。
那些在因研究而痛苦的时刻，她都在想，这些痛苦妈妈也经历过，但妈妈还是能做得很好。
她应该像妈妈那样，继续研究下去。
吃过年夜饭，周倾被韩澄拉去楼下去放烟花，“春晚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你不想和他们一起看吗？”
“看啊！但是过年也不能少了放烟花，对吧？”
眼前彩色烟花的绚丽转移到了手里的仙女棒上，似半点星光被圈于怀中，周倾从另一个口袋拿出一支烟凑近烟花点燃。
“好雅致。”韩澄直起身笑，“放假了才敢抽烟？”
周倾没有回答，手里烟花燃尽的一刻，半支烟也停在了半空。
陈敬宪？
陈敬宪！
“你！陈敬宪！你？！”周倾瞠目结舌。
他竟然真的赶回来了！？
“新年快乐，倾渡。”
此刻的陈敬宪在烟花的那一端穿着普通的衣服，围着很久前她买的一条围巾，手插在口袋里看向她笑。
“新年快乐陈敬宪！”烟被灭了扔进手边的垃圾桶，周倾笑着向他招手。
来者周身自带的清肃让韩澄立即礼貌开口：“您，您好。”
陈敬宪微笑颔首，“你好。”
或许因为妈妈日记里的那些话在耳边回响，陪陈敬宪一起来超市为阿姨和爸爸买礼品的周倾有些出神。
她盯着在前面为自己选零食的韩澄，明明林羽瑶准备的礼物里就有给他的零食，而且不是刚吃过饭吗？怎么吃不饱他？孩子还在青春期长个子吗？
眼前晃过熟悉的包装，身边的陈敬宪拿起两大袋巧克力糖放入推车，周倾心底突然蔓延熟悉的情绪。
“怎么买那么多？”
“我记得你喜欢。而且现在人多了，怕你抢不到。”他微微笑，继续推车向前走。
这一幕恍如下班后一起逛超市的恋人。
“陈敬宪，我想问你。”她不再发呆，快步赶上他轻声说着，有些紧张。
“嗯？”陈敬宪偏过头看她。
“我想问，你愿意和我重新恋爱吗？我……”
“我愿意！”陈敬宪瞬间站直了，脸上的表情竟是意气风发的神气。
周倾愣了，她被这迅速的打断惹得发笑，“我还没说完。”
“不论你说什么，我愿意！但还是该把你说话的时间还给你，所以对我随便说吧，周倾。”
她盯着那双渴望的眼睛，“我没有固定假期、我很忙、我有很多事都排在你前面、我的心思都在我的事业上，我心里也只有这些，我不觉得你比这些重要，选择了我就等于你只能永远妥协和让步。”
“我愿意。”
她细数无趣，他目不转睛。
“可是陈敬宪。”周倾微微皱眉，于心不忍，“妥协包含了那么多委屈，你全然甘心吗？”
陈敬宪摇头浅笑，“倾倾，委屈是因为被迫，而我心甘情愿。”
“我说过，我的世界只有你和我。你想的就是我想的，是我在守护的。我们只会越来越好……”
“所以你不用担心。”陈敬宪抚上周倾冰凉的手，“我与你想法一致，我们一直都在一条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