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拽着江篱往通道深处走,刚迈出两步,头顶传来“咔哒”一声脆响,二人脚步顿住。
“糟了,封舱了。”商陆的语气一下僵住。
江篱清晰地感觉到,商陆拽着自己手腕的手陡然间发力收紧,她忙开口问道:“现在怎么办?”
“商丫头,你以为躲在这破船里,我就拿你没辙?你以为这船上的机关,我不知道?哈哈哈哈……”甲板上,臭老九扯着嗓子怪笑起来,笑声尖锐,让人不寒而栗。
“商丫头,你那些铁了心跟着你的手下,他们此刻可都在我手上受着罪呢!”
伴着他的话,铁链拖地发出“哗啦——哗啦——”迟缓又沉重的声响,仿佛生锈的钝器一下下锉着人的神经。
“你再龟缩着不出来,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你每拖一刻,我就杀一人。一、二、三……”臭老九那令人憎恶的声音不断响起,话语间满是狠戾。
商陆喉头滚动,胸口剧烈起伏,忍不住怒吼道:“混账东西!”说着,猛地就要往前冲。
江篱见状忙拉住商陆,语气不容置疑:“别冲动,他在虚张声势!”
商陆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眼中是愤怒、疑惑与焦急交织的复杂神色,等待着江篱给出解释。
“你仔细想想,如果他真的已经完全控制了人质,以他的狠辣,早就会让人质发出惨叫,或者直接扔下人质的残肢断臂来震慑我们。可如今呢?不过是自说自话地威胁罢了。他就是想激怒你,逼你现身!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漕帮帮主的孙女吗?”
听着江篱的话,商陆脑海中瞬间闪过漕帮弟兄们的面容,又想起爷爷生前对自己的期许,她强压下冲动,冷静下来。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事态紧急,我长话短说。臭老九这般行径,其实是因为漕帮帮主也就是我爷爷突然身亡,而漕帮近些年来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已分裂成了三股势力。”商陆凑近江篱,神情凝重地回答。
“爷爷当年那可是提着脑袋,在刀山血海里拼出了漕帮的这片基业。漕帮元老们都对他忠心耿耿,其中一派以龙头舵主辛辉叔为首,始终坚守爷爷定下的帮规道义。还有哑婆统领的一派,是漕帮壮大时并入的外来船行,他们不掺和漕帮内务,一心扑在生意上。”
说着说着商陆攥紧拳头,眼中闪过怒色:“而臭老九,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六年前爷爷运货途中救下他,现在怕已是枯骨了。起初他伪装得极好,对爷爷恭敬顺从,处理帮务也尽心尽力。可时间一长,野心就藏不住了。爷爷治帮公正,挡了他捞偏门的财路,他便拉拢那些想赚黑心钱的帮众结党,在这些年愈发张狂!”
“此前爷爷曾隐晦地和我提过,说臭老九这人藏着见不得光的勾当,爷爷已经掌握了证据。现在爷爷没了,他应该是笃定那把柄落到我手里,一是想找到那证据,二是想借着铲除我的机会,扫除争夺帮主之位的障碍!”
说完商陆停顿下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转而对江篱发问:“对了,我还不知你名字。”
“瑜容。”江篱闻言眸光闪烁,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身侧。
一时无言,短暂的沉默后,江篱开口:“如此看来,此次臭老九的发难蓄谋已久,而且因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目前我们被困舱内,他们暂时进不来,可一直被困也绝非良策。你对这船熟悉,有其他脱身之计或应对之法吗?”
商陆一脸无奈,苦笑着摇头叹道:“这船封舱之后,就如同铜墙铁壁,我们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
然而,不多时,舱外传来火油泼洒声,刺鼻味道渗入缝隙,弥漫在二人舱内。
“不出来?那就连人带船,烧个干净!”甲板上传来臭老九嚣张至极的吼声。
商陆听闻,呼吸骤然加重。
一旁的江篱见此,忙开口提醒:“别中计!”
商陆摇头,眼神决绝:“这船不能烧。我跟臭老九走。你听我说,你本与这事无关。我出去后,船便不会继续封舱,但应该会派人进来检查。你就在这藏好,等他们检查完后,再从暗道离开。”
江篱一听,急忙拉住商陆:“不行,你此去太过危险!我既然决定救你,就不会眼睁睁看你涉险!”
商陆内心感动不已,她轻轻拍了拍江篱的手,语气诚挚:“瑜容,多谢你。现如今辛辉叔不在,你若真想帮我,就去找哑婆。爷爷对哑婆有恩,她或许会出手。臭老九在没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前,还不会对我下杀手。”说着,从腰间取下船舵配饰递给江篱,“你拿这个去码头上的商行,就能见到哑婆。”
“好,你务必小心,我会尽快找到哑婆。”江篱接过,坚定点头。
商陆朝着江篱一笑,转身打开暗道,瞬间“呼”的一声,一股灼人的热浪顺着舱门缝隙汹涌灌进来。
商陆被这热气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船对她而言意义非凡,这是爷爷发家的根本,它承载着家族与漕帮的诸多过往。想着想着商陆眼神愈发坚定地往外走边,这船不能烧!
江篱看着商陆,满心担忧却又明白此刻别无选择。
……
待四周的嘈杂声渐息,江篱小心翼翼地往暗道深处出口走去。
只见出口处被一块隐蔽的木板遮挡,江篱费了些力气才将其挪开。发现暗道连接着一处狭小的舱室,舱室内堆满了杂物。
从暗道中探出身,把木板挪回原位,她迈步走进舱室,虽然火已然熄灭,但舱内还有些烟火味。江篱想了想,轻手轻脚地在杂物中翻找,没过多久便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件破旧的漕帮弟子衣服,抖落灰尘后,她将衣服换上。
确认四周无人,江篱推开舱室的门,溜出了漕船。
此刻码头上一片寂静,臭老九的手下还在四处巡逻。江篱压低身子,借助着木箱和货物的遮挡,朝着码头边的商行走去。
踏入商行,江篱径直走向柜台,对里面的伙计说道:“小哥,我找这儿管事的,有要事相商。”
伙计抬头,虽见江篱满脸污渍、衣服破旧,但并未有丝毫轻视之意,反而友善地问道:“小妹,你找管事何事呀?说与我听听,我帮你传达。”
江篱从怀中掏出船舵配饰,递到伙计眼前:“小哥,这物件儿是信物,它关乎商行一桩大买卖,情况紧急,只能与管事当面说清。麻烦你通融通融,帮我通报一声。”
伙计好奇地接过那枚船舵配饰,仔细端详起来,心中虽不明所以,但见江篱神色郑重,一脸诚恳,不像是在说谎,便点点头:“小妹稍等,我这就去告知管事。”
不多时,伙计返回,面露难色道:“小妹,管事说并不认识您,也不知这物件与商行有何关联,怕是您弄错了。”
江篱心中一沉,却并未气馁。她向伙计道谢后,退出商行苦思对策。
不经意间,她瞥见商行门口张贴的招募启事,上面写着商行因业务拓展,急需招募精通商事之人。
江篱暗自窃喜,虽说她穿越前是经营着一家占卜店,但因为店铺的特殊性,并不懂太深的商业逻辑,但现代商业那些联合采购、仓储租赁、信用体系等,她还是知道的,放在如今应也够用。”于是当下便迅速梳理思绪,思索出了一套应对之法。准备妥当后,江篱来到商行的招募点。
此时,招募点已聚了不少人。
招募台前人头攒动,轮到江篱时,管事扫过她补丁摞补丁的衣裳,语气漫不经心:“说说看,如何让商行日进斗金?如何扬其声名?”
江篱有条不紊地回答:“欲增商行之利,可从控本与拓业两处着手。控本之道,在于优化采买流程。就是要与诚信可靠的供货商结盟,建立长久合作。比如说,可以联合几家商号一起采买,大家把需求凑一块儿,量大了,价格自然就有商量的余地。”
“而拓业之途,则在多元经营。就是不能光盯着传统的货物买卖。您想啊,往来的商船那么多,好多船上的货物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地方存放,要是商行能提供安全可靠的仓库,收取租金,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管事频频颔首,示意她继续。
“至于打响商行的名声,可以从两个方向出发。第一,得严格把控货物的质量,设置一套严格的查验流程,坚决不让次品流入市场。第二呢,把服务做好。对那些往来的客商,灵活点,可以有所选择地预支货款、缓期付账。这些办法,往往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只要口碑立起来了,往后长期合作的机会那还能少得了吗?”
待江篱说完,管事眼中满是讶色,他没想到一个孩童竟能对此道如此清楚。上下打量着江篱,疑虑开口:“听你所言,对商事确有独到见解。但老夫好奇,你小小年纪,从何处学得这些门道?又为何来商行求职?”
对此江篱心中早有准备,镇定自如:“实不相瞒,管事大人。我本出身商贾之家,家中长辈皆精通商事。可无奈突遭变故,家道中落,我才流落至此,却始终未忘家中长辈所授商事之道。刚知晓商行招募,我便想着来碰碰运气,希望能在商行谋得一职,也好重新开始。”
管事点头,对江篱的回答还算满意。思索片刻后,他递给江篱一个木质腰牌:“你明日便可正式来当差,今日先随伙计登记一下信息,在熟悉下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