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篱手持腰牌,登记好信息后跟随伙计在商行内四处走动。她一边认真听伙计介绍,一边留意着各处布局、人员往来。商行四壁陈列着琳琅满目的货架,从精美的绸缎布匹到造型各异的瓷器古玩,应有尽有。
行走间,她发现伙计们手持不同颜色与标记的腰牌,猜想这应该与通行区域或职责划分有关,不然不会如此区别,于是便向伙计发问:“为什么大家的腰牌不一样啊?”
“商行内不同腰牌代表不同权限,唯有持相应腰牌者,方可进入对应的区域,这是商行的规矩。你现在手上的木质腰牌,只能在商行前半部分活动,每晚还得参与清点报备。”伙计回答道。
江篱点了点头,继续熟悉着商行。行不多时,她的目光被商行一侧的楼梯吸引。
楼梯位于商行左侧角落里,一旁还有两名伙计伫立,他们神色冷峻。直觉告诉她,哑婆大概率就在这楼梯之上。
可是,伙计带着江篱在商行里穿梭,却丝毫没有往楼梯方向走去的意思。江篱心里着急,面上不动声色,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小哥,那边那个楼梯是通向哪儿的呀?咱们不去看看吗?”
“那楼梯上只有一间房间,哑婆日常都在上面的处理事务,平时只有商行里的几位管事才能上去。”
江篱心中明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当前形势下,以自己手中腰牌的权限,想要光明正大地上楼梯,有难度。她必须另觅良机,一个能巧妙避开守卫盘查,登上楼梯的时机。
恰在此时,江篱留意到一侧高台下方正摆放着一桶照明用的灯油。那高台由厚实的木板制成,周围也没有堆放过多易燃物,而且上方有一排通风口。
见此,她眼睛一亮,时机来了,高台上方通风口既能加速空气流通让火着起来,应其特别的位置又不至于让火势肆意蔓延。而且高台临近楼梯,一旦起火,肯定能把那俩守卫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待参观结束,江篱没有在商行内停留,而是在附近寻了处小店休整,等待夜幕降临。
不多时,商行内烛火摇曳,正进行着每日的收尾事宜,伙计们穿梭往来,忙着盘点货物、整理账目,繁忙的人群、嘈杂的声响交织在一处,这都为江篱的行动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她趁人不注意溜进商行,因为也挂着腰牌,所以并没有引起注意。她悄悄走到灯油桶旁,打开桶盖,顺势拿起旁边的扫帚,将扫帚头浸满灯油 。
随后,用烛火点燃扫帚,抬手一丢,浸满灯油的扫帚落在高台上,碰上台上的绸缎的瞬间,“轰”地一声起火了,江篱见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忙隐在一旁。
周围的伙计们听到声响,扭头一看发现走水了,瞬间炸开了锅,纷纷朝着起火处围涌过去。
楼梯旁的两名守卫也被喧闹吸引,急忙地朝着起火处飞奔而去。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高台上,江篱猫着腰,巧妙地躲避着众人的视线,紧贴着墙壁,向楼梯口移动,她全神贯注着捕捉着周围每一丝动静。
最终,就在守卫的目光即将扫过来时,江篱成功踏上了楼梯。楼梯间光线昏暗,墙壁上挂着油灯,昏黄的灯光在木质楼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沿着楼梯向上,江篱发现尽头如先前那伙计说的一样只有一间房,房门紧闭着。
她拾级而上,径直来到房门外侧耳倾听,隐隐听到屋内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站定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引入眼帘的是屋内被几扇古旧的屏风错落有致地分隔开来,屏风上绘制着褪色的山水画卷,在摇曳的烛光下,影影绰绰。
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古朴的方桌,桌旁,一位中年女子正就着烛光翻阅账本。看见这女子的第一眼,江篱就断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哑婆。
女子身形微胖,身着一件暗色长袍端坐着,她的脸庞线条刚硬,皮肤略显粗糙,一双眼睛深邃而锐利,眉头紧锁,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浑身透着股严肃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察觉到江篱突然闯入,她翻动账本的动作戛然而止,看向江篱的眼神里满是警惕,右手迅速探向桌下,握住一把短刃,直指江篱。
江篱察觉到哑婆的动作,暗叫不好,赶忙恭敬地向哑婆行了一礼,语气诚恳:“前辈,我是受商陆所托而来,她被臭老九抓走了,希望您能出手相助!”
“你是谁,我凭什么信你?”哑婆上下打量着江篱,神色中满是怀疑。
江篱忙伸手从怀中掏出船舵配饰,轻轻放在桌上,并简述了一下和商陆结识的过程。
哑婆自江篱掏出船舵配饰就紧紧盯着,第一眼变认出了那物件,只是她神色依旧冰冷:“就是被抓走了又如何?与我何干!”
“前辈,臭老九如今妄图搅乱局面谋取私利。漕帮一旦大乱,您的商行难保不会受其所害。届时可就不只是唇亡齿寒,而是火烧眉毛了。商陆特意嘱托我,说您定能明白其中利害,才让我来求您。”
哑婆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语气却依旧质疑:“哼,说得轻巧,你以为我这商行是泥捏的?”
“前辈,商陆身陷困境仍让我来,足见此事紧急。她告诉我您与商老帮主情谊深厚,她如今深陷水火,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哑婆没有回答,而是沉默良久,目光不断在江篱身上游移,内心权衡着利弊,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听见烛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
“前辈,错过这次机会,等臭老九势力坐大,您的商行恐再无翻身之日。”江篱见哑婆神情有所松动,趁热打铁说。
哑婆沉默,她收起直指江篱的刀,伸出手拿起那枚船舵配饰,开始把玩起来,开口:“你说臭老九抓走了商陆?”
江篱闻言,便将商陆在船上遭遇臭老九埋伏,以及商陆讲述的漕帮内部局势,还有让她来找哑婆求救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哑婆听完,眉头紧皱:“跟我过来。”话落,起身朝内堂走去。
江篱心中一喜,连忙起身,跟随哑婆来到内堂。
内堂布置简洁而不失高雅,一张紫檀木桌摆在中央,四周摆放着几张雕花座椅。哑婆坐在主位上,抬手示意江篱坐下。
“你所说之事,关系到漕帮的未来,也关乎我商行的利益。我不能贸然行事,现如今辛辉可不在。”
“前辈,臭老九一心想得到商老爷子留下的证据,以扫除障碍。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放出风声,然后……您只需要拖住臭老九几日。”
哑婆点了点头,同时手指不自觉地在紫檀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虽说这事儿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很可能就全盘皆输了。不过,看在商镭的情分上,我可以拖住臭老九几日,只是…”
还未等哑婆把话说完,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内原本凝重的气氛。
紧接着,便是一阵慌张的敲门声。
“进!”哑婆应道。
得到许可后,管事匆忙推门而入。江篱见状一闪身便躲到了一旁的屏风后面。
管事气喘吁吁,惊慌开口:“哑婆,不好了,刚才前厅走水了!不过好在火势不算大,现在已经扑灭了。”
“嗯,我知道了,统计好损失,没其他事,就下去吧。”哑婆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
管事感觉有些奇怪,但并未多言,应声退下了,屋内也重归寂静。
哑婆的目光“唰”地一下朝江篱躲藏的屏风处看去。
“实在对不住前辈,为了能见到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江篱从屏风后走出,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笑容。
哑婆冷笑几声:“这笔损失我会记在商陆账上。”话音刚落,她的语气却突然缓和下来,看向江篱,问道:“你叫瑜容对吧,今晚住哪?”
哑婆突然的语气转化让江篱顿觉不妙,心中警觉起来,但面上一副感激的模样,说道:“前辈不必为我费心,我在码头货栈凑合…”
“货栈?”哑婆嗤笑一声,打断了江篱,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黄铜钥匙,放到到江篱面前:“商行后巷有间耳房,以前是账房先生住的,现在空着。你就到那儿住吧。”
江篱看着那把钥匙若有所思,没有去拿:“这怎么好意思呢,前辈您太客气了。”
哑婆见状起身,抓住江篱手把钥匙放在她手心:“你这样的年纪,本该是在爹娘跟前撒娇,而不是玩火玩命。呵,好好休息吧。”说罢,她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直直地盯着江篱,似要将她看穿。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住下啦。”江篱先是瞳孔骤缩,随后脸上绽放出一抹甜甜的笑容,乖巧地回答。
直到离开商行,江篱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她总觉得哑婆最后的话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