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8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山谷里的清晨格外清幽,远远听得见鸟雀鸣叫的声音,透过薄薄雾气,可见云端现出的晨曦微光。

    次日清晨,趁着张夫人还未出门,姜维便早早等侯在门外。在张夫人诧异的目光下,姜维直接开门见山,这一次他来不过是为了一场交易……

    经过漫长的交涉,此时的张氏早已没有往日的飞扬跋扈,再三权衡下,她同意了姜维的条件。她会利用自己的身份进入彭氏地牢,找寻柳恺和邓范的下落。相应的姜维则递给张氏几小朵干花,并附上一张药单,上面详细记载着这种产自西凉羌族的紫苍草,其功效是疏风散寒,服用后还可以使身患发热风寒的患者的血液与他人相融。药单上将紫苍草的产地,功效,服用剂量以及解法都写得很清楚。

    “姜先生,我还有个问题”,张夫人将药单和紫苍草收好,擦了擦软如柔夷的双手,“我去了地牢,要怎么知道谁是柳恺和邓范呢?毕竟我也没见过他们。”

    “柳县令有个显著的特征,他当初被押时一直携带着一个棋盘。只要找到柳恺,邓范也自会出现。”对于邓范的能力,姜维很有信心。

    如今的形势,柳恺生死未卜,先联合邓范救出柳恺要紧,到时再对接王辛,几人一齐脱身后与山脚下的浅棠汇合。

    听到棋盘两个字,张夫人不自觉向公子会的塌边望去,姜维循着她的目光,竟看到塌上安静摆放着一个做工精美的棋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棋盘一直就放在公子会的身边,而他们一直在找的名单就藏在棋盘之中。

    张夫人说道:“一个月前,彭绮劫了吴兵关押的囚犯,其中有一个中年男子,书生气质,即使都昏迷不醒了,手上还抱着个棋盘不肯放手。我见那个棋盘做工精巧,便找彭绮讨来给孩子玩耍了。”

    “若那个男子便是柳恺,我也算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等我寻个时机去地牢找找吧。”

    “只是……当时见柳恺,他的状态就非常不好,不知还能否撑到现在?”

    突然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张夫人的谈话,还未等她起身回应,门已经打开,一个身披黑袍,面孔莹白如玉,眉眼精致如画的男子便站在了门口。

    “夫人今早是有什么事吗,误了这么久?在下便只能失礼前来探望了。”那人透过张夫人笑着睨了姜维一眼,眼尾往上勾起,颇为妖异。

    姜维瞧着呆了呆,他不知道用“阴柔”来形容一个男子的相貌是否礼貌……

    张夫人忙迎上去,“哪里哪里,军师言重了。妾身今早正和医师讨论病情,不想竟耽误了时辰。”

    “哦,那夫人的心疾可有好转?”

    张夫人急忙说道:“姜先生妙手回春,妾身已感觉好了许多。妾身这就收拾一下,随军师速去见统领。”

    “是吗?”秦笙毫不客气的上下审视了姜维一圈,眼神毒辣,看一眼就仿佛能从人心口剜下一块肉。

    “妾身已无恙,此等小事还有劳军师屈尊前来,真是折煞妾身了。”说完张夫人就朝姜维使了一个眼色,将门关上,匆匆随秦笙出去了。

    姜维挑眉,平日里张夫人仗着彭绮对她的宠爱,向来不可一世,飞扬跋扈,如今能让她这般低眉顺目的人可没几个。

    这个军师,可不一般。

    秦笙和张夫人走后,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姜维迈步走向棋盘的位置,旁边还站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公子会,两个梨涡荡漾在嘴边,好生可爱。

    姜维仔细观察了这个棋盘,是桃木制成,重量有些沉,体积居中,但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携带下山是不太可能的,可若用蛮力把棋盘打开的话又怕破坏了里面的名单。姜维琢磨了一下,唯一的办法只有在这里解开棋盘上的密码,才能拿到名单。

    棋盘有均匀的八个面,每个面的做工都精美无比,分别刻着“马,牛,龙,鸡,狗、羊、雉、豕”不同的动物。并且还有四枚棋子镶在棋盘上,是黄、红、蓝、绿四个不同的颜色。

    “哥哥,上面画的这个是生肖吗?”公子会看着姜维问道。

    “不,这是八卦。”姜维把棋盘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会,确定上面没有任何开关,结构设计严丝合缝,十分紧密,只有棋盘上的八个面和四枚棋子都是可以移动的。而棋盘每个面上都刻有一个字,八个字连起来就是“从学之始,举一反三”。看来是要把棋子和棋面的位置相对应才能打开。可总共只有四枚棋子,如何做到全部对应呢?

    棋盘八个面上刻有的动物分别代表: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这八个卦象,照八卦思路推演,四个不同颜色的棋子代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青龙属木,是绿色;白虎属金,是黄色;朱雀属火,是红色;玄武属水,是蓝色。而八卦又代表方位,其中震是东方,兑是西方,离是南方,坎是北方,四个正方向恰好对应了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姜维按这个思路把棋盘上的棋面和棋子相继转到正确的位置上,可棋盘还是纹丝不动。他暗自思忖,回想是否遗漏了什么。

    对了,师傅当时提到这个棋盘是工匠按郑玄大师的要求设计出的机关,那郑玄是否会在棋盘上留下提示的线索。若单纯靠八卦方位来解答,那只要是学过八卦的人都可以破解机关,名单就会得到的太容易。所以其中必会有一些关于郑玄他本人留下的线索。

    “从学之始,举一反三”,说的似乎是郑玄生平中的一段时间。姜维想起来,郑玄大师一生唯学至上,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沉迷于学业中,堪称众学子的典范。他八九岁精通算术,十二岁熟读儒家五经,十八岁就出仕入太学授业。但要说真正影响他,并且给他指明经学方向,使之为后面创立“郑学”打下基础的,就是在郑玄三十四岁时游学关中,拜马融为师的那段时间。他在那里孜孜求道,潜心学习了七年,使后面马融感叹:“郑生今去,吾道东矣!”而郑玄拜马融为师的那一年正是公元161年,也是辛丑牛年。

    牛对应的卦象是坤卦,处于西南方位,正好也是郑玄游学关中时出发的方向。郑玄出身北海,从北海的角度看,关中正好位于北海西向偏南方。

    所有的点都对上了,姜维轻轻按向画像是牛的坤卦,果然,一声轻微的响动,棋盘上方打开了一个缺口。姜维定睛看了一会,然后郁闷的心想:有这个必要么,还要设两重机关……

    第二重机关藏于棋盘内,类似一个转盘的设计,但是分别有三个轮盘,第一个上面刻有八种不同的动物;第二个上面看似是杂乱无规律分布的点状图,但姜维一眼就认出这是二十八星宿图;第三个依然是颜色图,但只有红蓝两个颜色。

    很明显,要把三个轮盘上正确的图案都拨到一起,机关才能打开。看到第一个动物图,姜维又不经想到用八卦解密,可是试了好一会,都以失败告终。

    另一边,张菖蒲正站在地牢门口,她稳了稳头上的步摇,颐指气使的让看守的狱卒给她带路。狱卒见张夫人只身前来还没带随从,心中不免起疑,但碍于她是统领的宠妾,经常不把他们这些下人放在眼里。于是狱卒表面恭敬的遵从,但趁张夫人没注意,用肘敲了一下旁边的同伴,那人立马意会,转身就出了门。

    当然这些小动作张菖蒲全部都没看到,她小心地走着,以免她华贵的衣服沾到地上的污尘。张菖蒲边走,一边愤恨地想着,要不是为了能重回颍川的高门大户,她何苦来地牢受这个罪。等她回颍川,一定要把在这吃过的苦全部补回去。

    终于,在地牢深处,张菖蒲找到了那日怀抱棋盘的中年男子,此时依然是倒在蒲草织成的席上昏迷不醒。只是他牢房中还有一个年轻狱卒,正在打扫卫生。

    张菖蒲对给她领路的狱卒指挥道:“我想在这呆一会,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回去守门吧。”

    那个领路的狱卒十分顺从,他给张菖蒲打开牢门,再向她行了个礼就回去了。

    现在牢房里面只剩下昏迷的中年男子,一个打扫卫生的狱卒,还有张菖蒲了。张菖蒲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她对上狱卒疑惑的眼光,悄悄说道:“你看着真面生,是新来的吧?”

    那人没有回答,转身就要走。

    张菖蒲急忙拉住他的手臂,不给他离开,然后试探着问道:“你就是邓范吧?我是受姜维委托,来找你和柳恺的。”

    邓范的手抖了两下,半晌转头看向张菖蒲,艰难开口:“你是谁,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不问还好,一问张菖蒲就像是找到了个情绪倾泻口,拉着邓范的手更是不放开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我是统领夫人呐,想进这牢房还不是轻而易举。邓大哥,你这几天做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邓范冷冷回了一句:“你来之前我都挺好的。”

    张菖蒲不明觉已,还在滔滔不绝:“得亏我及时发现,精准判断你是和姜维一伙的,不然刚刚就露馅了你知道吗?”

    邓范正想提醒张菖蒲其实不用拽着他的手也可以好好交谈的。

    走道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声音:“你们俩在这里拉拉扯扯做什么?”只见彭绮和秦笙缓缓走来,彭绮冷着一张脸,而秦笙则是一副玩味的样子,像是要看什么好戏。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邓范还没来得及开口,张菖蒲就一副花容失色的模样,着急地摇着头,“统领,你可要一定相信妾身,妾身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她的语速非常快,像是生怕彭绮不给她时间说一样。

    彭绮深吸一口气,“那好,夫人你半个时辰前还在宴会上,怎么现在就到地牢了呢?”

    邓范一脸惊奇的看着张菖蒲,心想你是怎么敢在众目睽睽的宴会上一个人跑来地牢的,这不是白给吗?关键是还连带上了我。你确定是来帮我的吗??

    张菖蒲马上说道:“妾身也不知道啊,本来还在宴会怎么就到了地牢。但是妾身保证,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大王的事情啊。”

    邓范无语中。所以,夫人,您现在能先把手放开吗?

    彭绮指着邓范,声音已染上怒色:“那你说说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啊,我和他可是清清白白,绝没有什么不轨之事。”

    邓范内心:夫人您能别再解释了行吗?

    事态突然危急,邓范感觉他多年前口吃的老毛病都要被逼出来了,但现在他已经不打算讲话了,结局已然注定。

    刚刚在旁边一直好整以暇看戏的秦笙终于开口,提醒道:“统领,这几日山下吴兵有集结攻我军之势,我看这个狱卒和夫人不清不楚的,定是隐藏的吴军细作,混上山来窥探我军虚实的。”

    彭绮担忧的问道:“竹生,那这可如何是好?”

    “宁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不可留有后患。”

    彭绮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点头应允,他严声厉色地吩咐左右:“把夫人带回屋中休养,好好看守,无令不得外出。至于这个奸细,由军师处置。”

    秦笙慢悠悠和手下说道:“你再去叫一队人马上来,把这个奸细押到白头崖,当即立斩。”

新书推荐: 大局观·寻舟可渡之路 无限狩猎者 桃花雨下 鬼先生请敲门 命绝不成弦 十二守护妖兽录 灼夏既白 始于春 撞个栾树满怀 [一人之下]王道长说他管定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