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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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笙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加入的关家军,当时听说关羽要修筑江陵城,招募士兵,他为了吃口饭,索性就参军入伍。是的,没有其他的理由,就单纯是为了吃饱。

    秦笙从小就是弃婴,无父无母。村长路过竹林时,将还是襁褓的他从一大片倒伏的竹枝中抱出,交给村子里一对早年丧子的贫穷老夫妻抚养。夫妻两个没什么文化,村长索性大手一挥,给他取名“笙”,字竹生,跟随老夫妻男方姓秦。

    年少的回忆没什么特殊的,在秦笙脑海中占据并不大的空间,但却偏偏阴暗沉重。记忆中充斥的都是饥寒交迫,逞凶斗狠的事情,在泥泞的路边啃食被商户丢弃的溅着泥点的面食,无数次午夜梦回耳畔传来木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声,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日常。秦笙自小身体孱弱,面相阴柔洁白,没有半分男孩的阳刚之气,经常会有人把他错认为女孩。这也导致他从小没有玩伴,还常常受到同龄人的欺辱调笑,秦笙气不过上去拼命,但对方人多势众,他常常被打的鼻青脸肿。老夫妻两人岁数大了,久病缠身,务农的收入都花在了治病开药上,一家人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两人没能力管他,也没有能力保护他。秦笙在家里活得就像个透明人一样,从小缺乏父母的关爱,在外面又偏偏成为其别人眼中的“软柿子”,连狗都可以上去践踏他的尊严。这样的成长经历必然使他的思想发育不健全,缺乏普通人的共情能力,性格极端,偏执,甚至残忍。

    秦笙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他的恨意开始肆意蔓延,他怨恨所有人,恨那些欺辱他的混混,恨对他不管不顾的养父母,甚至恨当初捡到他的村长,如果任由他在竹林中饿死,他也不会经历后面的苦痛折磨。

    好在上天并没有完全的不公,秦笙比多数人聪明,他很早就知道这点。虽然没读过书,但秦笙发现他却比其他人领悟能力更强,见过一次的事情他可以过目不忘,举一反三。所以之前欺负过他的人在后面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报复,轻则被一群恶霸教训一顿,重则家破人亡,牢狱之灾。基本上那些人在被报复后,秦笙都可以置身事外。每次想到这点,秦笙稚嫩的脸上总会闪过幸灾乐祸的神情,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后来通过城墙上张贴的告示,和商贩的闲聊,秦笙了解到一个叫关羽的将军要修筑江陵城,所以正在广招军民。

    商贩对关羽赞口不绝,满脸崇拜:“那关羽将军啊,可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汉寿亭侯,还是刘皇叔的弟弟哩。他身长九尺,光那美髯就有两尺,雄姿英发,气宇轩昂,彷佛是从天上来的一样,不似凡人啊。刘皇叔封他为荡寇将军,他可厉害了,万军丛中取颜良首级如探囊取物,千里走单骑,绝北道,这哪件事说出来不是流传千古的美谈啊。”

    秦笙不屑一顾,心想在这乱世从来都是恃强凌弱,这些事说不准只是上位者为了蒙蔽百姓瞎编的故事,是不是确有其事还难说。不过,听说去参军可以吃饱肚子,秦笙捏了捏手上干瘪的面饼,犹豫了一会,转身朝征兵的方向走去。

    “这关将军可真是天下少有的忠义之士,他善待士兵而轻士大夫,对百姓也是视同亲子,秋毫无犯……哎,你还没给钱呢!”

    就这样,秦笙成了关羽麾下的士卒,在伍长的安排下,平时也就搬砖修城,操练行伍,和其他新兵住在一起。伍长为人热情直率,平时对秦笙也多有照拂,可他新来的同伴却不这样想。

    因为秦笙长相的问题,再加上他平时不合群,孤寡阴冷,平时同伴就不待见他,可碍于伍长,还是表面上过得去。直到一天夜晚,伍长正好外出,本来秦笙睡得正香,却突然被一阵蛮力拉扯惊醒,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几个新兵揪着他一顿群殴。秦笙下意识双手护住头部,两条腿乱蹬的时候不慎踢倒了旁边置物的木架,东西叮呤哐啷掉落一地。

    “放开他!”一阵裂石流云的声音传来,随后军帐被掀起,烛火点燃,一群兵将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白袍小将,年纪不大,剑眉星目,身形高朗,凛凛散发着雄略威武之气。

    秦笙定睛看了看那白袍小将,他自入伍以来,还没见过这样衣着的人物,心想他肯定是个大官。

    关平望向秦笙,询问道:“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关家军向来军法严明,纪律执行均一丝不苟,从不徇私枉法,此时秦笙若实话实说,这几个新兵少不了一顿鞭子,甚至会被驱离出军队。

    那几个打他的同伴,此时乖乖站成一排,战战兢兢,等候听训。

    秦笙面色如常,淡淡回复到:“将军,我们几个只是在玩闹而已,他们没有打我。”

    秦笙心想,只是军法处置未免也太便宜这几个人了,他要靠自己的手段让他们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关平神色复杂的看着秦笙脸上的挂彩,忍不住重新问:“我再问你一遍,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回将军,是我自己走路时不慎摔到的。”

    “……”

    关平沉默片刻,转身对一旁刚刚松了口气的新兵说道:“念你们三个是新兵,此事不予追究。今后切记,严守军纪,不可再肆意妄为。若下次再犯,绝不姑息。”

    三人听后急忙点头如捣蒜,跪下谢恩。

    “至于你,”关平看向秦笙,“我营中正好差个贴身侍卫,你先来补上吧!”

    “???”秦笙不是没想过关平看不出他是有意隐瞒,但他觉得就算看出又怎么样,这些当官的无非本着大事化小把事情解决了。可谁知关平居然要把他调到身边当亲兵,虽然等级没有提升,但到底是在将军身边做事,这个位置可是多少人垂涎欲滴,望尘莫及的,如今竟降临到他的头上。这一套操作下来把秦笙给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刚刚还在扣头谢恩的同伴此时正一脸羡慕的看着秦笙,但秦笙内心却焦躁不安。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使他难以看透,也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秦笙被调去跟随关平后,每天不用再干搬砖屯田这样的苦力了,日常工作就是跟着关小将军巡查各处军营和据点,然后看着将军日常操练士兵。工作强度降低许多,他倒是乐得清闲。

    后来关羽总督荆州南郡、长沙、零陵、武陵、桂阳五郡后,作为大帅的儿子,关小将军就更忙得不可开交了,经常天不亮就要忙着出发,子时才能回营休息。关平爱惜士卒,对身边的侍卫也是如此。他舍不得让侍卫和他一样忙碌,就让他们采取轮班制度,这样同一个侍卫也不用时时跟随他。

    在休息的时候,秦笙闲得无聊就会阅读学习帐中的兵书,因为底子薄,很多地方都看不懂,所以他就向身旁的侍卫请教。有时跟着关小将军的时候,秦笙也会忍不住问起书中不解之处,刚开始关平会投来诧异的目光,但也会抑制不住微扬的嘴角,为秦笙耐心解答。

    日子看似在慢慢变好,可秦笙心性冥顽不灵,他一直在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

    一日关平外出执行任务,军帐中一个侍卫正靠着柱子在午睡,秦笙警惕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他轻手轻脚的来到案前,打开一块木板,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出现在眼前。经过秦笙长久的观察,原来案中放着的是平时关将军赏赐给关平的宝物和银两,关平总会把这些钱财分给麾下的将士们和他们的家眷。今日秦笙打探到关平要外出很远,还带走了营中的很多将士,趁着现在人少,秦笙完全可以偷走这些军饷,再逃离军营。有了这些钱财,秦笙下半辈子就可以衣食无忧的度过。

    秦笙准备了一个布袋,将雪花银轻轻放进去,事情对他来说太过轻巧,他忍不住得意叹息。想那关小将军平时做事不偏不倚,稳重自持,竟也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如此重要的军饷也不会藏在隐秘的地方,好教他这般轻易得手。

    拽紧手中沉甸甸的布袋,秦笙顺着之前摸排好的路线,避开驻守的士卒,不带一丝留恋,轻松离开了军营。

    秦笙选的小路崎岖坎坷,怪石嶙峋,一路走来累的秦笙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看着前面需要攀爬过去的险峻峭壁,秦笙内心崩溃。可为了手上那足够他享用一生的金银财宝,他咬咬牙,找了根细绳将布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的缓慢攀登过去。

    可谁知,行至一半的时候,细绳突然断裂,但好在布袋挂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摇摇欲坠。如今自己已经擅自离营,回去是不可能了,要是钱也没拿到更是双手空空。秦笙可不想这几年的辛苦付诸东流,他踮起一只脚尖,伸出右手想去够到钱袋。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秦笙刚触到麻布袋粗糙的质感,却脚上一空,抓着钱袋直直掉下陡峭的山壁。

    在昏迷前的一刻,秦笙想着,还好这山壁不高,不然自己就真没命了。

    再次醒来,映入秦笙眼帘的是一张白色泛黄的帐篷顶,他习惯性摸了摸身旁,自己是睡在一张草席上,而钱袋,早已不翼而飞。

    秦笙双手撑地半坐起,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还躺着其他伤员。这是伤兵营。

    “君侯,他醒了。”一道提醒的身音从身后响起。

    很快秦笙看到一位英勇武将,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一双丹凤眼显出他的威严与英气,卧蚕则增添几分俊逸和儒雅。此时他正站在秦笙面前,一身绿袍,相貌堂堂,老当益壮,威风凛凛。

    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有书卷气质的文官,有身披甲胄的武将,而秦笙跟随的关平,此时正恭敬立于此人身后。

    秦笙眼皮直跳,冷汗涔涔,连关平都要站在他身后的人,如此气势,全天下又有几人担得?

    秦笙实在想不通,他一介小人物,此生竟还能有幸见得一代名将,汉寿亭侯关云长,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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