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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到了越巂郡,在途径卑水的城门时,姜维看到很多士兵在长官的指挥下搬运物资,修筑营垒,挖掘沟壕,城墙上旌旗飘飘,一副如临大敌之势。
王辛皱着眉头,焦急的问道:“这么严阵以待,莫不是要打仗了?”
姜维往反方向看了会,城门对面的山头远远望去一片平静,并没有兵戎出现的迹象。他有些不解,但还是缓缓说道:“广积粮,高筑墙,怕是有人想当汉高祖了。”
柳浅棠在一旁安慰王辛,“我们先进城吧,马孟师伯在越巂为官,找到他,可以更快找到你的家人。”
因为主城门被封闭,几人只能从另一个口进入,在进入时官兵对他们的排查要比其他地方严格很多。
好不容易进了城里,根据柳浅棠所说,马孟在越巂担任长史。几人急匆匆赶到长史府邸,却被守卫告知长史今日不在,有事出去了,至于他什么时候回来,守卫也不知道。王辛又急又气,但被姜维及时制止,只好作罢。
三人先找了个客栈安顿下来,过了几日王辛再去长史府,同样铩羽而归。不过他回来时起码得到了肯定答复,长史过两日就会回府邸。结果第二天很不凑巧,因为经历了长时间荒山野岭的长途跋涉,再加上南中气候潮湿,柳浅棠水土不服,就病倒了。不过好在不是什么重病,只需卧床休养即可,姜维便暂时搁置了日常外出打探市井消息的行动,陪着柳浅棠在客栈安心养病。
这天,王辛第三次拜访长史府,长时间寻不到家人的消息使他焦急万分,暴躁易怒,一路上走来都是骂骂咧咧。
到了府邸,守卫见到他,便开口说道:“长史大人已回府中,你进去就是。”
王辛听后不作回复,就大步流星迈了进去。进去后府邸不大,外面有个小院子,陈设装饰都比较简单。王辛急躁的环顾一周,登时在院中发现一个小凉亭,里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华服男子,年纪乍一眼看去有四五十岁,满脸严肃,而他身边并没有守卫值守,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和想象中马孟的形象相差甚远,但王辛也不想那么多了,直直冲上去对那男子行礼:“草民王辛,乃仁木先生之徒,参见马长史。”
那人见王辛如此没有礼节,也没和他过多计较,只是皱了一下眉头,“王辛?没听说过。你来这里做什么?”
“草民是仁木先生的徒弟,这个木牌是凭证,请大人过目。”
华服男子满脸疑虑的接过王辛递上的木牌,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然后迟疑着开口:“你刚刚说,要来找谁?”
王辛压住心中不耐,又重复一遍:“草民来拜见越巂郡长史,就是您,马孟大人。”
华服男子将木牌丢还给王辛,冷声道:“我不是马孟,你找错人了。”
王辛这会也来气了:“你不是马孟?好,我且问你,这是不是长史府?”
“正是越巂长史府。”
“这府邸里只有你一个人吧?”
“没错,是又如何?”华服男子双手叉腰,气势逼人。
“那你就是马孟!”王辛咬牙切齿。
华服男子狠狠回瞪王辛一眼,再次重申:“我不是马孟!”
王辛直接被气笑了,摩拳擦掌:“好你个马孟,在这跟我装什么蒜啊?你当你是诸葛孔明,要我三顾茅庐把你给请出来吗?大爷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去客栈见柳浅棠,你想去也得去,你不想去也得去!”
华服男子不屑冷笑一声:“哼,你以为我怕你吗?别耽误我办正事。我再告诉你一遍,我不是马……”
话还没说完,王辛怒不可遏冲上前去一棍打到男子身上,大声质问:“说,你是不是马孟?”
华服男子虽身形高大,但现在两手空空,也打不过一身武艺,手持振雷枪的王辛,他开口骂道:“混账东西!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马孟!你要怎样?”
“哼,还不承认?”说完王辛又一枪过去,枪柄直接将男子扫倒在地。
“我就不是!!!”
“砰!”又是一枪。
……
……
“说,你是不是马孟?”
华服男子捂着脸躺在地上哀声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是,是,我就是马孟。”
王辛收枪,居高临下俯视着“马孟”,哼了一声:“早承认不就没事了?”
“是是是,都怪我马孟有眼不识泰山,求求你别再打了……”
立春后五日,春态纷婀娜。白日斜渐长,碧云低欲堕。残冰坼玉片,新萼排红棵。遇物尽欣欣,爱春非独我。
姜维从屋外折了一支桃花回来插在瓶上,花朵娇艳欲滴,盈盈绰绰,瞬间给屋内赠添了一抹亮色。
不知是不是南中气候特殊,这里的桃花开的也格外早,而且花期还长。看到熟睡中的柳浅棠气色越来越好,姜维也是心情愉悦。
正在这时,他听到外面王辛在呼唤他:“伯约,伯约,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姜维看柳浅棠睡得正香,便轻轻关上房门,转身走下楼梯,他看到王辛带着一个高大的华服男子来到客栈内。
王辛将男子带到桌前坐下,高声介绍道:“伯约,这是马孟大师。”
姜维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虽然衣着华贵,但一身别扭,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便客气询问道:“阁下就是越巂郡长史马孟大人吗?”
“我……”男子正欲开口回答。突然耳边传来“哐!”的一声,王辛拔出长枪,对着雪亮的枪头吹了口气,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就是这枪头脏了,我吹吹。”
华服男子下意识抖了两下,吓得赶紧开口:“我就是马孟啊,见过伯约少侠!”
姜维:“……”
时间仿佛停滞,过了半晌,姜维手扶额头,一脸无奈的问王辛:“归恩,你是在哪里把他带来的?”
“正是越巂长史府啊!”王辛一脸肯定的说。
“可这明明就……”姜维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嘈杂的声响打断,只见一个身材魁梧高大,面庞古铜色的异族人带着一帮同样异族穿着的人闯了进来。为首的人粗犷豪迈,眼若铜铃,浓密的胡须如钢针般根根直立,头上还插着几根装饰的羽毛,十分显眼。
他进了客栈后不由分说将正在吃饭的食客都赶跑了,嘴里还念叨着:奇怪了,明明守卫说的就是这家客栈啊,人呢?
他率人搜索了一番,很快发现角落里的姜维和背对他的王辛和华服男子。
蛮族大汉快步走上前,瞟了眼姜维和王辛,不屑的笑了:“呵,原来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啊!快说我三哥去哪了?”
“我告诉你们,我孟获此生有三件事对我最重要,第一是我大哥高定;第二是我二哥朱褒;第三是我三哥雍闿。我劝尔等识相,告诉我三哥在哪!”
姜维:“……”
王辛:“……”
孟获见没人理他,才低头看向坐着的华服男子,他惊呼一声:“三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啊?怎么还被人打了?”
随即恶狠狠的看向姜维,抽出刀来,“臭小子,敢动我三哥,拿命来!”
姜维迅速拔剑,长锋宛若银雪游龙,与孟获的宽刀□□撞在一起,那一瞬间,电光火石,刀光剑影。
孟获蛮力无穷,姜维抵挡一阵后便不得不连连后退。
孟获对姜维嘲讽道:“想不到你这小毛孩还有两下子,不过,你的剑再锋利也不如我的刀好使!”说完又抡起宽刀向姜维袭来。
“住手!”王辛大喝一声,他拽起雍闿以短刃封喉,胁迫孟获和他底下的蛮兵都停止进攻。
王辛命令雍闿:“叫你底下的人都撤走,我们自会放你。”
雍闿怒视着孟获,“还愣着干什么啊,都给我退下!”孟获听后一脸不情愿地和手下慢慢后退。
正在双方刀剑相向之时,一个柔弱的女声从二楼传来:“伯约,你们这是……啊!”
是柳浅棠,此时姜维受制于蛮兵,王辛则挟持着雍闿,他们分身乏术。姜维连忙呼喊:“柳浅棠,快跑!”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孟获露出得逞的笑容,啧啧道:“原来还有个小女娃啊!”便吩咐手下,很快柳浅棠就被缚住双手,带到楼下。与此同时,屋外雍闿的亲兵也陆续到达客栈,似乎一切已成定局。
如今双方手上都有人质,念及雍闿的身份,士兵虽然人数占优,仍是不敢轻举妄动。但柳浅棠在对方手上,脱身也难如登天。
正是僵持之际,姜维出言挑衅雍闿和孟获:“我看你们越巂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与其在这里和我们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纠缠,不如速去卑水支援。我好言相劝,那卑水城门前的山头后,肯定有二位意想不到的东西。”
孟获先是迟疑地皱了一下眉,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说汉军啊?我们还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我三哥雍闿两年前就说了:天无二日,土无二王。那都护李严派个从事常房过来视察,没想到还真被他看出了眉目。那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二哥朱褒给杀了。”
“可笑丞相诸葛亮昏庸无能,竟还真相信了我二哥的话,认定是那常房谋反叛逆,把他在成都的儿子都杀了,兄弟也流放了。这样的朝廷,我怕他作甚?实话告诉你,我的增援部队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等援兵一到,天王老子都奈何不了我!”
“原来常房的事情竟是这样的。”姜维喃喃自语道。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也许是被挟持的时间太久了,雍闿在孟获说完话后就一直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姜维观察到了这一点,就和王辛说两人交换挟持雍闿。谁知雍闿突然抬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强装镇定的和姜维说道:“不用麻烦了,我放你们走!”
孟获:“!?”
雍闿无视孟获,继续说道:“你们不是要找马孟吗,他自越巂反叛后就逃去了永昌,离这里几日的路程。现在外面不太平,我派我的亲兵护送你们三个去永昌城。”
“三哥,这是为何?”孟获大声质疑道。
雍闿这才把视线转向孟获,但此刻他的眼神冰冷刺骨,“我也是爱才心切,他们三个都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不成气候,何必跟他们在这耗着?”
“可是……”
“好了,”雍闿烦躁的打断孟获,“别再说了,我意已决。况且,现在永昌不也是我等要拿下的城池吗?”
思索了一会,孟获终于放下手中的大刀,颇有些不甘心的让姜维他们出去。王辛本来还担心雍闿是否会反悔,但看到姜维冲他点头,才把雍闿放了。
雍闿得以解脱后,果然信守承诺,还派了他的一支亲兵护送姜维三人前往永昌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