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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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中自古以来就是疫疠之乡,不毛之地,不过好在正值初春,温度适宜倒也没那么难捱。

    前往永昌的路倒是不远,几人正在中途休息。姜维仔细打量了一旁的少年,他是雍闿的亲兵副手,浓眉大眼,稍显稚嫩的脸上朝气蓬勃。他身着异族服饰,耳边的银饰忽明忽灭。少年身上还挂着一条铜链,两端分别系着一只流星锤,令人望而生畏。

    姜维递给他一壶水,不禁开口询问道:“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少年撇了姜维一眼,懒懒回道:“我叫白虎文,今年十四了。”

    一旁的柳浅棠惊讶的凑上来,“你才十四?这么小就当兵?”

    白虎文不屑一顾:“这有什么?秦甘罗十二为上卿,汉天子八岁就擒王。”

    “说得好,”王辛在一旁惆怅的感叹:“等我找到儿子,我也要这样跟他说。”

    姜维此时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接着问道:“我看你不像本地人啊?你是胡族?”

    白虎文这才正眼看向姜维,点点头:“我是从凉州来的。”若不是胡人生来就高大威猛,别人也断不会相信眼前与成年人身高相差无几的少年也才年仅十四而已。

    “那,你真的现在永昌是什么情况吗?”柳浅棠担心马孟师伯的安危,不禁问白虎文。

    “当时雍闿统领降吴,南中三郡并皆相应,只有永昌官吏坚守不出,紧闭城门,切断与蜀道的联系。里面的人估计也没事,但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

    柳浅棠立刻谨慎的看向白虎文,她害怕雍闿用他们三人骗永昌大开城门,那这样自己不是在害马孟吗?

    白虎文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讥讽:“连你都能想到的计策,大家自然都想得到。放心,统领吩咐我了,把你们送到城楼底下就走。”

    护卫队队长此时催促道:“好了,休息的差不多了,接着赶路吧。”

    几人很快到了永昌城下,王辛对着城门高喊:“仁木先生王辛,前来拜见马长史。”

    城楼上的官吏确认后,准备下来开门。正在等待的时候,王辛感到后背一凉,他猛然回身,只见护卫队队长拔刀向他砍来,王辛立刻挥枪挡了过去。

    打斗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白虎文勒马回头问道:“怎么回事,统领不是说让我们把人安全送到就行了吗?”

    队长面露凶狠,讥笑道:“统领?你说的是哪个统领?”

    “自然是雍闿,雍统领!”

    “哈哈哈,”队长大笑不止,“谁还管什么雍统领,现在,都是孟统领说的才算啊!”

    白虎文气得破口大骂:“好你个叛徒,卑鄙无耻,雍统领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吗?”

    “这你就不用管了!孟统领说了,把人带到城门下骗其开门。然后,一个不留,包括你……白虎文,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凭什么你年纪轻轻就能受到统领喜爱,寸功未立就能被封为副队。”说完队长就和手下人一起拔出武器,准备斩尽杀绝。

    眼看自己才是被出卖的那个,白虎文气极,他大喝一声,使出流星锤精准砸向一个骑兵,他的武器杀伤力巨大,很快被打中的人就倒下了。

    姜维和王辛也迅速加入战场,一时刀剑纷乱声不绝于耳。这时,一支羽箭从城楼射下,被射中的队长立刻应声倒地。士兵们见队长被击败,城中又有内援,纷纷掉头就跑。

    见敌军兵败如山倒,王辛这才收了振雷枪,准备和大家一起进城。这时,他看到白虎文离开的背影,便喊道:“白虎文,你要去哪?”

    白虎文把头埋的很低,轻轻说道:“军队内出了叛徒,我自然要回去告诉雍闿统领。”

    “你别去了!”姜维大声阻止白虎文,并说道:“现在雍闿已经死了!”

    白虎文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姜维微叹一声:“连他自己的亲兵都被收买了,你觉得他还能活?那日若不是王辛阴差阳错把他从长史府绑来,他早就交代在那里了,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可能!那日雍统领和我说,他要去长史府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并专门嘱咐我们亲兵都不可跟随。”白虎文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没错,他是要去见一个人,可他没想到这个等他的人是孟获!他身边的人早就出卖了他。”姜维厉声说道。

    “还不明白吗?你们所谓的联盟早就分崩离析。雍闿是这次反叛的发起人,却只配做孟获的三哥,那天你也看到了,雍闿叫孟获做什么他都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雍闿是益州郡大姓,他发起反叛并投降孙权只不过是觉得自己是士家大族并未被朝廷重用,故而怀恨在心。纵是如此傲慢骄恣,他也从未想过要推翻汉朝廷,只是想在过程中赚取自己的筹码罢了。”

    “而叟王高定,他要做的,是当天子!内部不睦,必乱军心,高定岂会留他性命?”

    “如果没猜错的话,雍闿派亲兵送我们到永昌只是个幌子,他应该是交代了给你们队长一个任务,让他出城借机搬救兵。可惜所托非人,连他最信任的亲兵队长都背叛了他。而孟获知道后,干脆将计就计,一是试探亲兵队长的忠诚,二是想赚永昌开城门,无论如何,他两头都不亏。”

    面对姜维的字字珠玑,一针见血,白虎文顿时哑口无言。

    正在这时,城门打开,一个文官走了出来。柳浅棠一见到他,就快步上前,有礼貌的向他行礼,“小女柳浅棠,见过伯父。”

    马孟拉起柳浅棠的手,看到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如今也生了许多老茧和干皮,不有心酸,他温声道:“孩子,你受苦了。”

    柳浅棠无声摇头,但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马孟看向姜维,露出赞许的神色,“在下马孟,刚刚听闻阁下的一番见解,全面而正中其要害,你可是从南中来的?”

    姜维微微点头,“去了越巂郡几日。”

    马孟再看向白虎文,说道:“刚刚这位小友分析的没错,我两日前接到飞鸽传书,叛贼雍闿已死于高定部下之手。”

    现实来的猝不及防,白虎文一时无法接受。

    马孟捋了捋胡子,继续说:“高定逆贼倒行逆施,不得民心,丞相已出兵南征,屯于安上,待到叛贼集结后,再一举将其剿灭,相信不日便可得胜还朝。”

    “马上就要打战了,现在外面不太平,到处都是高定的叛军。你不妨和我们先在永昌休整一段时间,等越巂的战事结束了,你再回去。”

    ……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一阵微风吹来,春水碧波荡漾,凝视着眼前一片春色,姜维内心却惆怅万千。

    自那日随马孟进城后,不多久,果然传来了汉军大破越巂的消息,城中上下一片沸腾。姜维把密信转交给马孟,通过马孟的解密,名单上的名字一一浮现,马孟仔细看后,面露诧异,便将密信收好了。

    完成了师傅的嘱托,姜维正打算收拾行囊回山上复命。王辛却找到姜维,告诉他自己准备加入汉军。如今汉军收复了越巂郡,马孟即将回去赴任,他也将跟随马孟加入南征的队伍,并在越巂寻找家人。

    对于王辛的决定,姜维十分理解,毕竟此次下山就是仁木交给他们的出师任务,现在密信已经交给马孟,任务完成也代表出师了。况且他也深知与家人失散的痛苦。只是姜维心中还是难免不舍,同窗八年,再见不知是何时。

    其实马孟也一直在劝说姜维加入季汉,但都被姜维婉拒了,表示自己要先回去复命。如此,马孟也不再挽留。

    “嘿,伯约,在想什么呢?”柳浅棠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姜维身后,她今天穿着一条青色的裙子,水袖翩翩随风荡漾,更衬得她温婉动人,娉婷袅袅,飞舞的裙摆如春风吹进了姜维的心中。

    姜维转头看向柳浅棠,笑意似春水般柔情脉脉,“没什么,你什么时候来的?”

    柳浅棠看着面前的玄衣少年,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黑色的衣服……阳光总是眷恋的,在他头发上镀上金光。柳浅棠佯装不在意的随口说道:“就刚刚,和马伯父说了会话就出来了,听说你要回山上复命去了。”

    姜维低头略笑,眼睛一直望着面前的女子,在等她的下文。柳浅棠沉默了许久,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浓浓的悲伤从中流露出来,如实质般溢出。

    柳浅棠轻轻启唇:“那个,伯约,我不打算走了,我要跟马伯父留在益州。”

    姜维的目光出乎意料的平静,仿佛追逐着少女蹁跹的脚步,似流水落花。

    从初见时的益阳,到鄱阳,又跟着他们辗转到了越巂,这个女子,在韶华年纪,就承载了太多流离。如今总算找到一个安身之所,姜维怎好阻拦?

    “嗯。”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姜维才听到自己的回应。他在感情方面向来含蓄内敛,他感觉想要抓住什么,可一切都如风消散了。

    柳浅棠欲言又止,但终是朝着姜维盈盈一拜,便离开了。

    姜维和白虎文出城那日,白虎文问姜维有没有听到一阵歌声,那曲调清扬婉转,又带着淡淡的悲伤。姜维摇了摇头,没说一句话。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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