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等到陈祗走后,姜维步出正堂,走到庭院中的莲池边,驻足抱臂凝视。一雨池塘水面平,淡磨明镜照檐楹。任何矛盾都有起始原因,平静的水面下藏着无数暗流。

    朝堂内部新旧势力的纠葛,就是季汉朝政中一个最大的隐患。在一个显而易见的大矛盾中,一定有若干大小不同的问题藏在其中。权力的争夺会披上很多不同颜色的外衣,也许是“新旧派别”、“北伐南征”,或是最简单的“官府规划部署”和“官吏处置”问题。

    权利之争自古以来都难以避免,但正如丞相所言:“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大方向是一致对外,个人的小私心还是可以容忍的。

    李严的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没有完整流畅的叙事,姜维也只是隔岸观火并未直接参与,只能从一些事情中寻找蛛丝马迹。

    南中朱褒叛乱,李严派部下常房前去巡视,反被诬陷谋反,罪及三族;马孟将密信呈上,信中明确记载李严和孟达在刘璋当政时结下的生死之交,密信名单上两人赫然在列,这也是为什么姜维能如此肯定李严和孟达相互勾结,敢只身前往魏兴迷惑申仪;初降季汉时,姜维曾协助杨仪处理过军中事务,有一次见到杨仪和狐忠的信件往来;姜维婚礼时邀请相府宾客,有人写了信笺陈列李严之前种种行事,并刻意告知姜维,其意只在拉拢;北伐前夕费祎来通报,杨仪和魏延因为李严之事争论不休,魏延是否发现了什么才会产生争执,而费祎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李严派相府参军狐忠前去喻旨,同时上表天子,前后手笔书注定不一致,好歹是托孤大臣,怎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李严刻意运粮不济,事败泄露后,想把责任推卸给岑述,又恰巧被抓到岑述私藏通吴密信。

    丞相仁厚,李严的心思在他眼中无处遁形,可诸葛亮还是愿意相信和包容他,交给他运粮重任,并破格提拔他的儿子李丰任江州都督。甚至身为三军统帅的诸葛亮在北伐前怕粮草出问题,给李严三种选择,叫他便宜行事:“上计断其后道,中计与之持之,下计还住黄土。”一言一行间足可见其对李严的关切之情,和以大事为重的格局。

    丞相这样想,可有些人却不一定。去年北伐前丞相处在病中,难免分神,便给了他人可乘之机。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李严刚正秉直,不图私欲,即便再大的诱惑放在他面前也不一定能动摇。说起来,他也是咎由自取。

    结和种种前因后果,姜维垂眸暗叹,兴许李严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对手,他太高估自己了,自以为政敌是诸葛亮,只可惜另有其人。如今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传得满城风雨,天子震怒,上表弹劾罢黜李严已经是在所难免。真正的敌人只想置李严于死地,不可能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李严看不清形势,他所一直忿忿不平的诸葛亮,难说在最后还能保他一条生路。

    这就是诸葛亮,开诚布公,赏罚分明,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所以在邦域之内,人民都敬畏而热爱他,施行的刑法政令虽然严峻,却没有人因此心有不满。

    至于谁是这盘棋的幕后主使,也许可以从李严为什么要指派狐忠传喻这件事上找到答案。

    狐忠,少养外家,姓狐,名笃。之后才恢复马姓,改名马忠。建兴元年为丞相府门下督,参与过南征,是相府直系将领。按理说李严不应该派此人前去传喻,又或许李严根本就没有派他去传令让大军撤退,而是有人借端生事,还顺利策反了要被凌迟的督运岑述。

    但这一切都只是姜维的猜想,若是要找证据,不知杨长史与狐忠的信件是否已被付之一炬?

    建兴九年,李严被废为平民,流放梓潼郡。

    沐浴在暖阳下的南中,是人间的一片净土,尽显宁静祥和。这里有巍峨挺拔的高山,云雾缭绕,也有蜿蜒流淌的河流,波光粼粼。秋日中的汶山郡红叶满山,层林尽染,如火焰般炙热。

    山灵水秀的汶山郡,在枫叶的掩映下一座气派威严的府邸若隐若现,府内几个高大的将领正站在地图前商讨破敌之策。

    “报!禀将军,已探明羌人于山间扼要处设置石门,在石门上作床积放巨石用以攻击。”斥候冲进来禀报道。

    狐忠摸着下巴思忖着,“汶山的地形以山地丘陵为主,羌人因地制宜,欲借积石设伏以此抵抗汉军的进攻。”

    姜维点头表示赞同,随口道:“羌人此举,是使汉军攻不进去,但他们却可以随意出入,若是汉军要入,羌人便放下机关,到时积石滚落,我军得不偿失。昔日马超将军在世时,羌胡尊称他为‘神威天将军’,意为天神下凡,威望极高。先帝也称马超在北方威信昭著,威武并彰。”

    随后姜维指向地图上的汶山县,正色道:“足见羌族人心中是惧怕汉军天威的,可派一将领为先锋先讨该县,于石门前扮作马超将军使者恫吓羌人头目,使敌军自乱阵脚,逼其逃入山谷之中。大军于杂谷脑守株待兔,将其剿灭。”

    “杂谷脑就在县城后方,如此一来我军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就兼顾敌军首尾,首府已入囊中。”狐忠接上一句,“剩下的理县,茂县,此两处多是村落聚居地,叛军多是乌合之众不成体系。遣两千人去荡平即可。”

    “狐忠将军所言不无道理,攻下最难的首府,其他诸县唾手可得。只是……”姜维犹豫一会,还是说:“维此次前来虽是监军身份,参与本郡军事机密商议,重大事项还是应由狐忠将军拍板。只是临行前丞相嘱咐过,‘和夷’政策是要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如这二县先依我计,劝说修和,如其不从,再武力镇压。”

    狐忠看向姜维,“是末将思虑武断,将军本就是羌族,通晓羌人风俗,自然有应对之计。如此,剩下的两县,就先交给姜将军了。”

    张嶷见两位长官已达成共识,上前自荐,“狐忠将军,末将愿领兵攻破叛军。”

    狐忠颔首,下军令给张嶷,“好!张将军,命你即刻遣两千人马为先锋,进讨叛贼,我率大军于杂谷脑截断其退路。”

    张嶷为人甚是稳住,又深谙兵法,此事让他来做一定可靠。姜维看向狐忠,英隽的脸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此战,必胜。”

    等狐忠走后,姜维叫住了张嶷,“听说之前张将军生了重病,又是如何治好的?”

    张嶷行礼回道:“哦,广汉太守何祗,通达仁厚,倾尽家资,用了几年时间,将末将的病根治痊愈。”

    之前姜维虽然只和张嶷有过一面之缘,但也能深刻感受到他报效汉室的一腔热血。初次见面时,张嶷病重垂危,不想再见时已然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姜维抬眼,“忠贞之士,吉人自有天相。张将军处变不惊,稳重务实。你和狐忠将军都是南中的镇守之石。”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皙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絺,是绁袢也。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秋色宜人,五谷丰登,一女子手持刚摘的草药,步履匆匆走向一所破旧的茅屋,即使衣着平平无奇,女子也气质出挑。

    姜若柠将草药捣碎,敷在一个老乞丐受伤的腿上,还细心的给他包扎好。“老伯,山区条件有限,我摘了些艾叶,蒲公英,三七兑在一起,有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作用。”

    老乞丐满脸感激,“姑娘,你是个好人,平白无故帮助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姜若柠轻轻摇头,安慰他,“哪有什么谢不谢的,现今汶山郡叛乱,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们遭受无妄之灾。我只不过也是尽人事,知天命。”

    谁知老乞丐一听就变了神色,四周的小乞丐也围了上来,神情惶惶,“姑娘,你,听你的口气,你是为朝廷做事?”

    姜若柠见事有蹊跷,只好先回:“是,也不是。老伯,这朝廷,还有地方官是如何管理治下百姓的?”

    老乞丐听后连连叹气,“呵,还管理,官匪一窝罢了。海清何晏也就昙花一现,黑吃黑倒是见的不少。”

    姜若柠拧眉,“那朝廷不是定期会派官员下来巡查吗?”

    “唉,是啊,可中央官员位高权重,村镇又小,哪管得了这么细,每次来都被下面的人阳奉阴违给糊弄过去了。后来张嶷将军执法严格,明察秋毫,才看出点端倪,这不部族就造反了吗?”老乞丐拍着腿叹息不已,可见此事已是众人皆知。

    正在这时,有个小孩跑了进来,看样子也就三四岁,他一身污秽,拎这个破布袋,告诉老乞丐,“爷爷,‘朝廷’的官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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