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烟墨在澄心堂纸上洇出渐层灰晕,我握着谢景行常用的紫竹狼毫,笔尖悬在《广陵散》残谱上方三寸。他昨日从雷击木中剖出的焦尾琴横陈案头,十三徽位镶嵌的玉珏与阴阳玦共鸣微颤。
"苏姑娘的工笔技法,倒像练过敦煌壁画摹本。"谢景行突然出现在回廊转角,霜色袍角扫过琴尾流苏,"可惜画的是现代光谱分析图。"
我笔锋急转藏起红外线反射成像稿,墨点却洇透绢帛显出琴腹内的暗纹——那是我用X光扫描后临摹的碳14分布图。他屈指轻弹徽位青玉,泛音惊起梁间燕:"用松烟墨遮蔽荧光剂,这法子比师尊的隐遁术高明。"
月光漫过琴轸上的螭纹,我故意将雁足转向二十八宿方位:"国师可听过'共振测年法'?"指尖拂过冰弦,暗纹随声波频率显形,"这把琴的梧桐木,与师尊密室青铜匣年轮完全同步。"
谢景行忽然握住我调弦的手,体温透过冰弦传来:"就像此刻..."他引着我的指尖拨动宫音,琴身竟浮现金色星轨,"我们的心跳频率。"
松香在烛火中炸开青烟,我抽手时扯断琴弦,他腕间银链却缠住飞散的冰蚕丝。我们隔着震颤的琴弦对视,蚕丝投影在粉壁上的竟是双星环绕模型。
"天文学称为洛希极限。"我剪断纠缠的丝弦,断口处迸出靛蓝火花,"靠得太近的星体,终会分崩离析。"
他忽然取出发间银簪挑开琴腹,取出的不是天蚕丝,而是染着我口脂的药囊:"那苏姑娘为何在退烧药里掺入多巴胺抑制剂?"月光照出胶囊上刻的二进制代码,翻译过来正是"保持清醒"。
夜风穿廊而过,带着他袖间新换的龙脑香。我按住琴身欲逃,掌心却被雁足硌出红痕:"谢大人不也往我茶盏偷加γ-氨基丁酸?"琉璃盏底还粘着抗焦虑药的分子式,"彼此彼此。"
铜壶滴漏突然发出清越声响,子时的露水凝在琴额。谢景行用断弦穿起阴阳玦,玉璧在月光下投射出克莱因瓶光晕:"那苏博士觉得..."他虚虚环住我调音的姿势,呼吸在耳后悬成雨幕,"我们该维持多少赫兹的距离?"
我旋身将雁足抵在他心口,测出他异常的心跳频率:"至少..."冰弦突然自发震颤,频率吻合我袖中怀表的秒针走动,"要避开1.618的黄金共振点。"
他低笑着退开半步,银链在琴轸缠出斐波那契螺旋:"原来苏姑娘把心动周期算得这般精密。"忽又倾身摘走我鬓角的木樨花,"可惜花香会改变空气振动频率..."
话音消融在突如其来的暴雨中,我们怀抱琴身躲进檐下。他广袖笼住我肩头时,我听见两个时空的心跳在雷声中同频。当闪电照亮他湿润的眉睫,我才发现那支银簪一直插在我未梳的髻间。
雨帘外传来阿史那云阙的冷笑,他孔雀蓝的右眼倒映着我们交叠的影:"好一曲凤求凰。"墨玉铃铛摇碎雨珠,"不知弹的是相遇,还是别离?"
谢景行忽然按响第七徽泛音,声波震碎铃铛中的蛊虫。我趁机将琴轸转向夏至线方向,琴腹中飘落的不是灰烬,而是印着我们掌纹的青铜齿轮——那纹路在雨水中显现出量子纠缠的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