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侯一案虽则交由刑部审理,但此案毕竟事关重大,虽则已有姜太守呈报的军书,但刑部查案一应须人证物证俱在,便找人前往漠西探查,一则再摸一遍战事细节,二则请些关键人物入京协助调查。
因而,此案便久久未开审理。
镇西侯一派自是喜闻乐见,可这欲置其于死地之人,便是有些难耐不住。
其中,五皇子一派最是明显。
这吏部尚书沈琮年便多次在早朝内提出,刑部久久不开审理,是否有拂圣意,刑部却是自有道理,便是你来我往一番,终是绕了许久,连圣人都有些乏累,便着刑部尚书林之行速速准备,及早开案。
既是圣人发了话,刑部也不好再推脱,便派人前往漠西催促,只是这查案之人还未归来,便先等到了漠西的乡民百姓。
浩浩荡荡十几人,赶着马车便到了圣京城,落到了镇西侯府内,言道要为侯爷伸冤。
镇西侯府如今只有桥恪和云姨娘在内,小的老的皆是无法拿定主意,桥恪便带着二哥寄回来的书信,去了王家,王尚书一思忖,这桥恪年幼无法进宫,饶是自己带着他去,效果只怕不显,便出了个新奇主意,让那十几个漠西乡民去敲那登闻鼓。
说罢的当日,漠西乡民便去了那皇宫一侧的登闻鼓处,一人敲鼓,余下人大喊冤情。
“镇西侯爱民如子,请圣上明察。”
“镇西侯爱民如子,请圣上明察。”
……
一时间,皇宫内外,皆是响声震天。
圣京城内的百姓皆围了过去,看着这久未使用的登闻鼓和衣衫破旧的漠西乡民,渐渐交头接耳起来。
如今这镇西侯于漠西大败,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圣人龙颜大怒,本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只是如今这漠西乡民千里迢迢赶来,却只为了镇西侯伸冤而来。如此这般之下,百姓倒是对此案又重新审视起来。
宫内的圣人自是被惊动了,着总管太监出面,当着全圣京城百姓的面下了诏令,定会彻查此案,并为其漠西乡民安排了住处,着刑部全权处理。
此后,镇西侯一案,愈发显得棘手,如今朝野内外,乃至全大葳的百姓,都关注了起来。
……
皇宫,披香殿内。
还未待宫人禀告,五皇子已然步履匆匆闯了进去。
姜贵妃对着宫人一扬手,便挥退了满屋的人,看着坐在榻边一脸阴郁的儿子,关慰道:“燮儿,这是怎么了,竟这般愁容?”
五皇子周燮对着桌边不语,待姜贵妃又问了一句,才开口道:“母妃如今稳坐宫内,竟是连外面一点消息都不闻了?”
“你有话便直说,何必让母妃猜来猜去。”姜贵妃伸手一挑,华贵的丹蔻甚是惹眼。
五皇子叹气,终究还是继续道:“还不是那镇西侯,竟有本事从那千里之外把那群漠西乡民带过来给自己叫屈。”
“此事何必着急,不过是几个乡野村夫,成不了气候的。”姜贵妃不以为然。
“母妃,镇西侯在朝中势力本就繁杂,如今又抓住了这民心,怕是此案推进更是艰难。”看着姜贵妃不以为意的模样,五皇子有些不争气道。
“那酌牙滩上的八万将士尸体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怎能由他狡辩,再者你舅父已在漠西打点好一切,不会出问题的。”姜贵妃仍旧有些漫不经心。
五皇子看着母亲仍旧摆弄自己的衣着脂粉,只得硬声道:“母妃,你可知道,那孙置已被桥三抓住,如今就要被带回圣京了。”
姜贵妃一滞,此刻才反应过来,“那孙置,没死吗?”
看着五皇子摇了摇头,姜贵妃愤愤道:“竟是这般无用。那桥三我在梅花宴上也见过,不过是一木讷美人罢了,竟也有如此手段,这桥家果然没有省油的灯。”她站了起来,在堂内走了两步,忽而转过头来,对着五皇子道,“既然还在路上,不若一并处置了,省得烦心。”
看着母亲终于有些明了,五皇子终是点头回道:“此事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只是父皇那里是何态度,母妃可是清楚?”
姜贵妃忽而讷讷,良久才接着回道:“你父皇心思深沉,便是有想法,也不会告诉我的。”
“这便需要母妃再去使使力气,如今这镇西侯一案开审遥遥无期,未免夜长梦多,自是越早越好。”五皇子上前扶住了姜贵妃。
姜贵妃看着身侧的孩儿,仍是有些犹豫不决,“后宫不得干政,若是你父皇怪罪下来。”
“母妃。”五皇子轻唤一声,又扶着姜贵妃重新坐下,“这干不干政的,不还是父皇说了算的。想那明光殿的,不也派人去刑部大牢安抚了镇西侯,父皇不也没说什么。只要母妃方法得当,便是骄纵些也无妨,若是能推波助澜,更是上佳。”
姜贵妃讷讷,还未开口,便听得五皇子循循善诱着,“我已和朝内众臣商量好了,明日早朝便会再向刑部发难,若是母妃助力,当是事半功倍。”
良久,姜贵妃终是应了下来。
……
次日早朝,崇阳殿内。
两侧朝臣对着殿内高座叩首,待听得掌事太监的高声传唤才一一起身。
“今日早朝,众卿可有事报?”圣人的声音从高处悠悠传来。
“臣有报。”户部尚书王炘站了出来,待圣人一点,便缓缓道来,“如今江南水患治理已初见成效,各处钱粮发放皆是有序,圣上恩泽四海,百姓无一不感念圣恩。”待圣上微微点头后,王尚书又接着道,“只是这宜林因地势偏远,钱粮送得晚些,便致使百姓流离到了附近的曲县,曲县县令赵明祈仁善,便收留了这些百姓,只是曲县毕竟是个小县,钱粮无余,便上书请求拨赈灾款,只是这曲县并非灾患,老臣一时有些拿捏不定,便奏请圣上裁决。”
圣人眉头一皱,似是想起什么,缓缓道:“这赵明祈朕记得,他也曾上书,确实是个不错的县令。只是这曲县到底没有灾情,若是以赈灾的名义还是不妥。”
王尚书又一躬身,接着回道:“臣也以为如此。”他言语一顿,又接着道,“这曲县盛产黍,不若以助农的方式发放钱粮,以待百姓渡过寒冬,等情况稳定,再送归宜林?”
圣人叹息一声,随即应道:“准。”
此事一了,又论了几件杂事,本以为今日早朝便要结束,却忽听得吏部侍郎姜珏上书,“圣上,镇西侯一案拖延已久,如今百姓皆在观望,不若早早审理,以定民心。”
明德侯卫征立时跟着跳了出来,“圣上,正是因为百姓关注,更是须得细细查探,不容有失啊。”
“查探查探,圣上下旨已过半月,如若再拖,岂不是刑部失察?”姜珏冷冷道。
“如此重大案件,不过才半月又算得了什么,若是图快草草了事才是失了民心。”明德侯丝毫不让。
姜珏对着圣上就是一拜,高呼道:“圣上,臣以为此案须得早早定论,才能稳住民心。”
明德侯也对着圣上一拜,高呼道:“圣上,臣以为此案须得细细查探,才能以服民心。”
圣上顿是头如钟大,困扰不已,只得挥挥手让二人退下,对着不远处的刑部尚书林之行道:“林爱卿,此案整理的如何?”
林之行一步跨出队伍,对着圣上一拜,高声回道:“回圣上,此案细节已然整理完毕,只是其中仍有几分疑虑,其中关键人物已失……”他顿了一下,正待思虑如何接道,却听得殿上威严之声已下,“还需几日?”
林之行微微侧头看向站在首位的太傅伏承,却见对方仍旧老神在在,一副事不关己模样,他摸着头顶的汗珠,踌躇道着,“还需,还需……”
忽而听得一声音从后而出,打断了林之行的思绪,伏济桓稳稳站在殿中,对着殿上一拜,“圣上,臣曾观刑部文案,此案有一关键人物,便是那斥候孙置。”
林之行立刻应着,“是是,此人极其重要。”
圣上一皱眉,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林之行更是汗如雨下,战战回道:“此人还未找到。”
另一侧的姜珏已然按耐不住,插话道:“圣上,姜太守的军报中提过此人,此人已然埋首酌牙滩了。”
“既是已死,便不需再找。”圣人对着台下道来。
林之行还未应声,却听得后方的伏济桓又道:“圣上,臣收到桥三小姐书信,言此人已然找到,此刻,正随着桥三小姐一同赶赴圣京。”
此言一落,满朝皆是一怔。
一侧的姜珏眉头一皱,怒斥道:“胡言乱语,已然死去的人如何还能再活,怕不是这桥三的拖延之词。”
“是否是拖延之词,等桥三小姐回到京中便可分晓。”伏济桓不紧不慢道来,而后对着姜珏缓缓问道,“倒是姜大人,如此着急,是否别有内情?”
“你……”姜珏还欲再言,却被殿上之人阻住。
“罢了,那便等她回来。”
圣上一言,已然定论。